林宇线
剧痛沿着神经末梢疯狂蔓延,左臂像被灼热的烙铁烙印过,焦糊的皮肉紧绷,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引来一阵令人眩晕的剧痛。但这肉体的折磨,却远不及脑海中那信息洪流带来的痛苦与混乱。
那些碎片化的数据、图像、符号,像无数高速旋转的玻璃碴,在林宇的意识深处横冲直撞。它们没有逻辑,没有顺序,只是一种原始的、纯粹的信息倾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正在超负荷运转,试图捕捉、识别、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知识爆炸。
*蛇缠绕眼睛的扭曲符号,再次闪过,这一次伴随着一组代码:`SYm.ALphA.oVL`。*
*“omega-7项目:phase 3 Assessment - biological Variance Extreme. containment protocols: bREAch LIKELIhood high。”*
*“xYZ-741b:watcher Status - UNAUthoRIZEd AccESS dEtEctEd. priority: REAcqUIRE\/tERmINAtE. LASt pING: NodE 03.”*
*模糊的地下网络图,红点密集闪烁,似乎代表着某种活跃或敏感区域。其中一个红点,与他刚刚触发控制台的位置惊人地吻合。*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些令人窒息的细节上移开。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现在是逃命。组织已经知道他拿到了信息,而且知道信息是通过控制节点泄露的。他们正在收紧包围圈。
他能听到追兵的脚步声,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有针对性。他们的通讯频道中,除了冰冷的指令,还夹杂着电流干扰后的杂音,以及某种高频的、刺耳的脉冲声——那不是普通的声呐,更像是一种针对特定信号或能量残留的追踪。他们正在用更先进的手段扫描这个区域。
林宇躬着身子,利用扭曲的管道、坍塌的墙壁、废弃的设备作为掩体,尽可能地向地下深处、远离控制台区域移动。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控制着呼吸的节奏,避免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音。左臂的伤势让平衡变得困难,有时他不得不靠单臂支撑,剧痛让他几乎咬碎牙齿。
他脑中迅速评估着可能的藏身点。那些他之前匆匆穿行过的区域,哪些足够隐蔽?哪些有多个进出口方便逃离?哪些可能暂时干扰组织的扫描?废弃的电缆井?一个被遗忘的排水系统入口?或者,某个与主基地网络不直接相连的老旧建筑基础?
突然,脑中又闪过一个信息碎片:*“Sub-level 4: maintenance tunnel Junc. 12 - Environmental Anomaly: Low energy resonance.”*
维护隧道?低能量共振?这可能意味着那里环境特殊,或者存在某种能吸收或干扰能量的物质,也许能躲避组织的能量扫描。而且,维护隧道通常结构复杂,四通八达,是理想的躲藏和转移地点。
但那仅仅是一个碎片,没有坐标,没有具体的路线。他甚至不确定这信息是关于哪个基地的维护隧道。地下世界何其庞大,维护隧道纵横交错,如同城市的血管网络。
“目标可能向低层区域转移!”追兵的喊声传来,离他越来越近。他们似乎根据能量残信号判断了他的大致去向。
他没有时间去验证那个信息碎片的真实性或准确位置。他只能凭着直觉和经验,朝着他认为可能性更高的方向移动——那个方向,通往更老、更深、更复杂的地下管网。
他发现了一个狭窄的、被堆积的垃圾和废弃设备遮挡的入口,通向一个漆黑的竖井。竖井下方,似乎连接着更古老的、未经改造的排水管道。这里的空气湿冷,带着泥土和铁锈的气息,与组织基地那种过滤过的冰冷空气截然不同。
没有犹豫,林宇单手抓住竖井边缘,将伤臂护在身侧,艰难地向下滑去。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竖井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知道这很危险,但留在上面只会更快被抓。
他最终落入一条狭窄的、布满青苔的排水渠。水流湍急,带着刺鼻的气味。手电光微弱地照亮前方,只能看到潮湿的墙壁和远处黑暗的弯曲。这里远非舒适或安全,但至少,组织追兵的扫描信号在这里似乎微弱了一些,湍急的水流和复杂的管道结构也可能干扰他们的追踪。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脑中的信息仍在翻涌,左臂的疼痛提醒着他危险并未解除。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急救包,颤抖着手处理伤口,用绷带草草包扎。
现在,他必须在追兵赶来之前,在这条恶臭的地下河中找到一个真正的藏身点,同时,他需要开始,尝试驯服脑中那头名为“暗影计划”的信息野兽。那个蛇眼符号,xYZ-741b,omega-7……这些碎片就像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孔,他必须找到与它们匹配的钥匙,哪怕只有一把。
苏瑶线
狭窄的通道内,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身后,金属撕裂的巨响和那种非人的低吼声正在远去,但那恐怖的余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前方,是纯粹的黑暗,以及令人不安的寂静。
通道呈向上倾斜的角度,地面湿滑,布满细密的灰尘和不知名的黏滑物质。墙壁粗糙不平,似乎由未经精细处理的混凝土浇筑而成,带着一种古老、封闭的味道。空气不流通,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甜腥气。
“小心脚下!”小王用手电向下照着,提醒前面的人。通道最窄的地方,只能勉强容一个人侧身通过,大家不得不佝偻着身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攀爬。
幸存者们状态都很差。长时间的逃亡、饥饿、受伤、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让他们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有的人小声抽泣,有的人低声祷告,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机械地跟着队伍移动。他们像一群被赶入绝境的羊,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苏瑶和小王身上。
阿丽紧紧拉着苏瑶的衣角,她的身体依然在微微颤抖,但那种极度的惊恐似乎有所缓解。她靠在苏瑶身边,小声地、带着困惑地说:“这里的声音……不一样……没有外面那种……好多针……扎进去的感觉了……”
“那这里有什么感觉?”苏瑶轻声问,一边扶着阿丽向上走。
阿丽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分辨:“这里……暖暖的……但又有点痒痒的……像有小虫子在墙壁里爬……味道……也有点甜……不是好闻的甜……”
暖暖的?痒痒的?甜腥味?这些描述让苏瑶心中警铃大作。暖意可能是因为通道封闭不透气,也可能是某种内部活动产生的热量。痒痒的感觉和甜腥味则更加可疑,不像普通废弃隧道应有的特征。再结合阿丽之前对“编号”和“那个东西”的感知……这里会不会是组织用于安置、转运、甚至处理那些“产物”的旧通道?
苏瑶用手电筒仔细扫过墙壁和地面。除了灰尘和湿滑,她没有看到明显的血迹或生物组织残留,但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细密的、仿佛是某种分泌物凝固后留下的亮晶晶的痕迹,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这里的墙壁……感觉怪怪的。”小王也注意到了异常,他用手摸了摸墙面,眉头紧锁,“不是普通的混凝土……好像里面混了什么东西……摸上去有点弹性……”
弹性?苏瑶上前摸了摸,果然如此。墙壁在粗糙的外表下,似乎蕴含着某种微弱的韧性,不像纯粹的混凝土那样冰冷坚硬。这种感觉让她联想到之前在基地里见过的某些材料,以及阿丽描述的“那个东西”粘稠、蠕动的特性。
他们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充满不确定。通道持续向上倾斜,仿佛正在通向更高或者更深的某个地方。他们不知道这条通道有多长,通向哪里,会不会有出口,会不会通向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突然,阿丽停下了脚步,小小的身体绷得死死的。
“怎么了,阿丽?”苏瑶立刻警觉起来。
阿丽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前方漆黑的通道,小脸再次变得苍白。她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的黑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前面……前面有声音……好多小虫子在动……”
小虫子?在这样的环境里?苏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她侧耳倾听,起初只有幸存者们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但很快,她似乎也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密集而持续的窸窣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物体正在黑暗中移动、摩擦。
那声音非常轻,如果不是阿丽提前感知并提醒,他们很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声音不像老鼠或昆虫,更像……某种非自然的、集合性的生物活动。
是通道内的固有危险?还是通道尽头的某个东西?
幸存者们也听到了这微弱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原本压抑的恐慌再次蔓延开来。有人开始小声抽泣,有人低声询问“是什么声音”。
“别怕,可能是管道里的水声,”苏瑶强作镇定,但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小王递给她的一根废弃钢管。她知道那不是水声。
前方是未知的窸窣,身后是随时可能追来的怪物。这条墙体内的通道,似乎并非单纯的藏身之处,而是通往更深层秘密的血管,其内部流淌着令人不安的未知。他们被夹在两重威胁之间,进退维谷。是继续前进,面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还是退回洞口,冒着被身后怪物追上的巨大风险?
他们必须做出选择。而那微弱的窸窣声,仿佛是这古老隧道低沉的耳语,在催促着他们,也警告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