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当日,玖月被几个惯常厮混的乞丐兄弟硬拽着往天龙寺去。
“小玖爷,就算不求姻缘,这也是个讨钱的好机会啊!“一个缺门牙的老乞丐咧着嘴劝道。
瘦高个立刻接话:“就是!那些公子哥儿为了在小姐面前充阔气,铜钱撒得比落叶还勤快!“
玖月被他们推搡着走到寺门口,突然挣开众人:“你们进去便是,小爷在外头把风。“她抱臂往石狮子上一靠,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其实她心里直打鼓,寻常乞讨时,她向来是站在后头镇场子的那个。
乞丐们也总觉得奇怪,这小玖爷从来不乞讨,每月总有人将银钱准时送到她落脚处。
兄弟们问起,她便晃着钱袋说是卖消息得的赏钱,转头又分出大半给大伙儿打赏。
待那群兄弟都挤进庙里讨钱去了,玖月总算在寺庙后墙根寻了处清净地。
她懒洋洋地往草坡上一躺,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起的二郎腿还一晃一晃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她刚哼了半句诗,眼前日光忽地被一道身影遮了个严实。
“勒个去——“玖月一个激灵弹起身就要跑。
林佑知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她手腕。
玖月拼命挣扎间,他怕伤着她,只得顺着她跌倒的势头一同倒下。
电光火石间,林佑知猛地旋身——“砰“地一声闷响,玖月整个人砸进他怀里,后脑勺却被他手掌稳稳托住。
尘土飞扬间,那根狗尾巴草晃晃悠悠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襟上。
“你这和尚怎么一点规矩都不守!”
林佑知佯装手臂被压断,哀声痛呼:“施主慎言,贫僧不过是好意提醒此处蛇多,反倒伤了手。”
玖月见他手臂软软垂下,似是真折了,心中愧疚,忙问:“你没事吧?”
“贫僧待会儿还要去诵经祈福,施主觉得这能没事吗?”他语气虚弱,却暗含深意。
“那……在下送大师去医馆?”她试探道。
“大可不必。”林佑知摇头叹息,“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误了诵经时辰。不如施主赔贫僧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玖月瞪大眼睛,话未听完便惊呼出声。
堂堂宰相大人,莫不是出家后穷怕了?她早知他面若谪仙、心似墨染,却没想到竟能面不改色地讹人钱财!
“若是没银子,那就麻烦施主留下,照顾贫僧,直到手臂恢复。”
玖月气极反笑,咬牙道:“好,好得很!大师既然要我照顾,那我便‘好好’照顾。”
她伸手去扶林佑知,指尖刚碰到他的僧袍,便被他反手一扣,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好让她挣脱不得。
“施主,小心些。”他微微低头,嗓音低沉含笑,“贫僧伤的是手,不是腿,不必搀得这样紧。”
玖月耳尖一热,猛地抽回手,却见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顿时明白自己又被戏弄了。
说是照顾,实则他半点不像伤患,每日像带着狗一样将她栓在身边。
“大师这手臂,怎么还不见好?”她忍无可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林佑知也不挣扎,任由她捏着,眉眼含笑:“或许是施主照顾得不够尽心?”
玖月气结,正要反驳,却见他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或者,是贫僧贪心,想多留施主几日。”
夜深露重,玖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后院透气。
谁知刚推开门,便见林佑知立于月下,僧袍半披,手中执着一壶酒,仰头饮尽。
“和尚也喝酒?”她挑眉。
他回头看她,眸色深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顿了顿,又轻笑道,“更何况,贫僧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玖月心头一跳:“那你是什么?”
林佑知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低声道:“施主你觉得贫僧是什么?”
玖月心中一蹙,顺手拿起酒壶也淬了一口,俗话说酒能壮胆,她担心这出了家的林佑知认出她来。
林佑知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低声道:
“施主觉得,贫僧是什么?“
玖月心中一紧,顺手抄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烧得胸口发烫——都说酒能壮胆,可此刻她只盼着这醉意能掩住自己慌乱的神色。
诈死的人是她,如今重逢,若他认出她来……
“大师说笑了。“她借着酒劲将空壶一掷,瓷器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您自然是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
月光漏过菩提树影,斑驳落在林佑知似笑非笑的唇角。
他忽然抬手,僧袍广袖带起一阵檀香,拇指重重擦过她湿润的唇瓣。
“那施主可知...“他凝视指尖酒渍,“破戒的和尚,会受什么罚?“
玖月呼吸一滞,唇上残留的温度灼得她心尖发颤。她强自镇定,抬眸迎上他幽深的目光:“大师既敢破戒,还怕受罚不成?“
林佑知低笑一声,忽然揽住她的腰肢将人抵在廊柱上。月光透过菩提树叶斑驳洒落,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罚我……“他气息灼热地贴近她耳畔。
话还未说完,唇瓣已经吻去她的眉尾,带着薄茧的掌心抚上她脸颊。
远处传来更鼓声,他忽然打横将她抱起:“现在,该罚施主好好说说,为何要诈死离开本相?“
玖月身子一僵,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夜风卷起满地落花,惊起檐角铜铃叮当,她下意识埋首在他颈间,却听见胸腔里传来低沉的笑声。
“糟糕……“她耳尖发烫,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他的衣襟,“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了。“
林佑知抱着她大步穿过回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交叠着投在青石板上。
他低头咬了下她泛红的耳垂,嗓音里带着危险的温柔:“多年不见,公主装傻的本事倒是见长。“
玖月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圆眼睛:“等等,你既认出了我,这些天还……“
“还如何?“他在禅房门前停住脚步,故意用受伤的手臂将她往上颠了颠,“不是施主自己说要'照顾'贫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