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狩猎队七个人已经集结在屯口老榆树下。
王谦挨个检查装备,手指在每把猎枪的枪管上轻轻一抹,再对着阳光看指肚——有半点油污的都被他踹回去重新擦。
\"枪都擦不干净,进山喂狼吗?\"王谦的声音像掺了冰碴子。
赵铁柱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用棉布蘸枪油。他爹是屯里会计,平日里哪受过这种气。
老支书的小孙子王小川倒是利索,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枪擦得能照出人影。
王谦多看了他两眼,这孩子立刻挺直腰板,眼睛亮得像星星。
\"出发。\"王谦一挥手,山虎箭一般蹿出去带路。
......
头道沟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露出下面枯黄的草甸。王谦突然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一丛灌木:\"看这是什么?\"
六个脑袋凑过来。雪地上有几串细碎的脚印,像梅花瓣。
\"狐狸?\"于子明猜测道。
王谦摇摇头,食指在脚印边缘一划:\"猞猁,成年公的,左后腿有点跛。\"他抬头看向众人,\"谁来说说该怎么追?\"
赵铁柱抢着道:\"直接顺着脚印撵!\"
郑三狗更绝:\"放火烧山,逼它出来!\"
王谦的脸色瞬间阴沉。王小川怯生生举手:\"王、王叔,是不是该先看风向?猞猁鼻子灵...\"
王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接着说。\"
\"应该...应该绕到上风口,用套子...\"孩子越说声音越小。
\"对了一半。\"王谦从怀里掏出个桦树皮哨子,\"猞猁好奇心重,用这个。\"
他吹出几声类似幼鸟的鸣叫,片刻后,远处传来树枝的轻微晃动。王谦的水连珠闪电般抬起,\"砰\"的一声,五十步外的树冠上掉下来个毛茸茸的东西。
众人跑过去一看,是只体型硕大的猞猁,子弹精准地从眼睛穿入,半点没伤到皮子。
\"我的亲娘...\"赵铁柱腿肚子直转筋,\"这、这咋瞄的?\"
王谦没搭理他,转头看向王小川:\"去,把猎物捡回来。\"
孩子飞奔过去,却突然刹住脚步——猞猁掉落的树丛里,赫然盘着条苏醒不久的蝮蛇!
\"别动!\"王谦厉喝,同时猎枪已经抵肩。可还没等他开枪,王小川已经抽出腰间的小刀,\"嗖\"地甩出去,将蛇头钉在了地上。
现场一片死寂。王谦走过去拔出刀,擦干净递给王小川:\"跟谁学的?\"
\"爷、爷爷教的...\"孩子声音发颤,却透着股倔劲,\"说打猎不光要会开枪...\"
王谦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对其余人道:\"看到没?这才叫猎人。\"
......
中午休整时,王谦故意选在了一处陡坡下。众人刚掏出干粮,头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几块磨盘大的石头正滚落下来!
\"躲开!\"王谦一把拽住吓傻的郑三狗。
众人连滚带爬散开,只有赵铁柱愣在原地,裤裆湿了一片。石块擦着他衣角砸进雪堆,溅起漫天雪沫。
王谦走过去,拎起赵铁柱的衣领:\"知道为什么选这儿休息吗?\"
赵铁柱嘴唇哆嗦着摇头。
\"这坡上常有落石。\"王谦声音冷硬,\"真正的猎人,进山第一件事就是看地形。\"
他松开手,赵铁柱瘫坐在地上。王谦环视众人:\"还有谁没注意到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郑三狗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低着头走了出来。
\"滚回去。\"王谦毫不留情,\"狩猎队不要睁眼瞎。\"
......
傍晚时分,队伍来到一片红松林。王谦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众人隐蔽。前方百步开外,三头野猪正在拱地,其中一头公猪的獠牙足有半尺长。
\"考核最后一项。\"王谦压低声音,\"两人一组,搞一头。\"
赵铁柱和另一个青年自告奋勇打头阵。两人猫着腰摸过去,结果距离还有五十步时,赵铁柱的猎枪走火,\"砰\"的一声惊得野猪群瞬间炸窝!
公猪红着眼冲过来,两人吓得扭头就跑。王谦骂了句脏话,水连珠瞬间开火,子弹精准地打在公猪前蹄前,逼得它转向。于子明和王小川配合默契,一个打左一个打右,终于把畜生逼进了早就看好的陷阱里。
\"废物!\"王谦揪住赵铁柱的衣领,\"知不知道野猪冲锋多快?要不是我在...\"
赵铁柱\"哇\"地哭出声:\"我、我不干了!\"
......
回屯的路上,队伍只剩下四个人——王谦、于子明、王小川,还有个叫李卫国的退伍兵。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猎枪在肩上闪着冷光。
屯口的老槐树下,老支书和一群乡亲早就等着了。见只有四个人回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其他人呢?\"老支书急问。
\"淘汰了。\"王谦把猎获的野猪扔在地上,\"就这几个勉强合格。\"
被淘汰的家属顿时不干了,赵会计跳着脚骂:\"王谦!你凭啥刷下我儿子?\"
王谦还没开口,王小川突然站出来:\"赵叔,铁柱哥他...枪走火差点害死大家...\"
孩子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听得众人直冒冷汗。老支书抽了口旱烟,叹气道:\"谦儿做得对,狩猎队不是过家家。\"
王谦把野猪肉分给各家,特意给赵会计留了条后腿:\"告诉铁柱,枪都拿不稳就别惦记吃这口饭。\"
......
晚上,王谦在仓房擦枪。杜小荷悄悄溜进来,手里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我娘包的,酸菜馅。\"她小声说,\"你今儿...真威风。\"
王谦嘴角微扬:\"小川是个好苗子。\"
\"那当然!\"杜小荷骄傲地昂起头,\"我教的打绳结!\"
王谦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鼻尖蹭着她发间的皂角香:\"狩猎队补贴下来,咱家起新房。\"
杜小荷红着脸挣开,却从怀里掏出张红纸:\"爹找人算的日子,开春三月十八...\"
王谦展开一看,是张婚书。
他郑重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正好,新房那时候也该上梁了。\"
窗外,二月的寒风卷着雪粒扑打窗棂。
山虎在窝里翻了个身,满足地呜咽一声。
屯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像在庆祝狩猎队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