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今天这事儿,大伙儿心里早认定了:你带回来的不是消息,是忽悠。为啥?因为真相太狠,他们扛不住。宁可闭着眼过日子,也不愿睁眼面对地狱。”
“可天不会因为你怕,就不塌。”
“等灾祸真砸在头顶上,血溅在脸上,他们才晓得——谁才是真能拽他们一把的人。”
付旌揉了揉太阳穴:“我从没打算当救世主。到现在,我就一个念头:干掉佐佐木修兵。”
顾琳燕撇嘴笑:“嘴硬得跟铁块似的。你要是真不在乎,干嘛跟个疯子死磕?你怕的不是他,是你怕他伤了你护着的人。”
付旌苦笑:“现在?就算我想撤,他也不会放我走。咱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没第三条路。”
艾米拉这时插了句:“付旌,别想着一步到位,让所有人都信你。现实不是演电视剧。”
热芭蹲下身,点了点脚边的灰:“我知道他们。看过太多人了——有人为救陌生人跳进火堆,也有人为一口饭踩断别人的骨头。人性这玩意儿,脏得让你恶心,但也亮得让你心颤。”
她抬头,声音沉得像压了千斤石:“让他们自己撞一回墙。死几个,总比全死强。疼过,才醒。”
付旌点头。他懂。他比谁都懂。
可懂,是一回事;真动手,是另一回事。
“先找地儿安顿。”他转身,招呼众人。
人潮如浪,摩肩接踵。才走十几步,背后忽然一声尖叫。
付旌猛地回头——虚惊一场。
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模样,撒丫子乱跑,一头撞进了艾米拉怀里。
她蹲下来,轻轻拍孩子身上的灰,嗓音柔得像春风:“不怕啊,没事了。”
孩子咧嘴一笑,没说话,蹭一下又跑没影了。
艾米拉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掌心。
眉头,轻轻皱了。
掌纹里,有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割痕。
像被金属划的。
可……这伤口,明明是她自己最拿手的招式才留下的痕迹。
她怎么会……被划伤?
付旌察觉异常,回头问:“怎么了?”
艾米拉低头看看手,轻描淡写:“估计是那孩子衣服上的拉链,刮了一下。小孩嘛,能有啥危险?佐佐木他们还没摸到这边来,没可能。”
付旌松了口气:“行,没事儿就行。”
可往前走,她却慢慢落在了后头。
心口空荡荡的,像少了块东西,又像多了块。
她盯着付旌的背影——那个她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依然重要。
可不知何时,另一个影子,早已扎根在她记忆深处。
比付旌,更早。
更久。
她不觉得奇怪。不觉得违和。
她笃信——那人,存在过。
顾琳燕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是破案老手,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艾米拉的魂,被抽走了一截。
“艾米拉组长,”顾琳燕轻声问,“刚才那孩子,有问题?”
艾米拉一僵,下意识抬手,掌心朝外。
“没……就是拉链刮了一下。就是有点晕,跟……晕血似的。”
顾琳燕脸色唰地变了。
“你忘了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了?”
空气一凝。
“你的外骨骼装甲,连指甲盖大小的缝隙都能自动防御。掌心?那地方没装甲?可就算没装甲,也绝不是一条普通拉链能划得破的——除非,你是故意的。”
艾米拉的呼吸,停了。
热芭没说话,转身就跑,身影瞬间扎进人群。
付旌发觉身后人不见了,回头一瞧,顾琳燕和艾米拉站在原地,脸色白得像纸。
尤其是艾米拉——那张总冷静得像冰的脸,现在全是迷茫,像迷路的孩子。
她……在怀疑自己。
付旌心头一沉。
艾米拉这种人,能动摇?不可能。
“怎么了?”他几步冲回来,“热芭跑哪儿去了?艾米拉,你出事了?”
没人应。
付旌盯着艾米拉掌心那道血痕,又看了看那孩子消失的方向。
龙国街口人声鼎沸,阳光正好。
可他感觉,黑暗,从脚底下,已经渗了上来。
艾米拉还是摇头,声音轻得像风掠过窗纱:“我也说不清为啥,就……像有个特别熟的人,好久好久没见了,心里空落落的,痒得慌。”
顾琳燕和付旌几乎同时抬头,目光撞在一起,俩人眼底都沉了一层冰。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艾米拉的状态,已经不是普通疲劳或情绪波动能解释的了——这根本是脑子被悄悄动了手脚。
可眼下能抓的线头,就只剩她右手掌心那道细得像头发丝的划痕,淡得几乎看不见。
就在这一瞬,热芭冲了回来,脸色比刚刮的铁还冷。
“追不上。”她嗓音压得极低,“一个小孩,跑得连我的热感纹路都抹干净了。可整个街区,没人记得见过他,连个模糊影子都没有。”
话音落地,所有线索,啪一下断了。
顾琳燕和付旌又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下头。
顾琳燕叹口气:“追不着就别追了。那些鬼东西,藏得再深,早晚要冒头。咱不动,他们才慌。”
“稳住阵脚,别自己先乱了阵脚。”付旌接话,嗓音平稳,却没放松半分警惕。
出门那一路,他眼珠子转得跟探照灯似的,墙角的灰、地缝的风、楼顶的影子——全没放过。
可奇怪的是,一路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最后,他挑了个地方——不吵不闹,离闹市半条街,离荒地也只隔一道锈铁栅栏。
这儿好:人来人往不会太扎眼,真有动静能第一时间察觉;真要打起来,能把人引到没人的野地去,不殃及普通老百姓。
安置好,没人睡。
顾琳燕挨着艾米拉坐下,没穿军装,没拿武器,像个邻家姐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艾米拉姐,你心里那个好久不见的朋友……长啥样?姓啥名啥?咱们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艾米拉靠在飘窗边,眼望窗外那弯细月,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念一个早就被风吹散的名字:“样子……记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