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宫的鎏金兽炉腾起异域香料的浓烟,白采薇甩脱阻拦的宫女,素色襦裙扫过满地玛瑙。阿兰娜正将西域进贡的蓝宝石簪进云鬓,铜镜里映出白德妃染血的指尖——那是方才撕碎阿兰娜奢靡账单时被宣纸割破的。
“陛下为你荒废朝政,百姓易子而食,你竟还在此炫耀珠宝!”白采薇抓起案上的翡翠烛台,却在掷出前被侍卫按住。阿兰娜转身时眼角含着笑,猩红指甲划过白采薇脖颈:“德妃姐姐可知,这玉台是陛下特意为我寻来的?”
次日早朝,萧忆痕揉着宿醉的额头,便见白采薇被铁链拖进殿中。她发间的银步摇早已歪斜,却依旧挺直脊背:“陛下!兰妃祸国殃民,您若再执迷不悟,大云江山......”话未说完,阿兰娜突然扑进皇帝怀中,珠泪滚滚:“臣妾不过爱美,何错之有?德妃姐姐这般污蔑,臣妾不如一死!”
萧忆痕青筋暴起,抓起砚台狠狠砸向白采薇:“妖言惑众!来人,施以炮烙之刑!”殿内大臣惊恐跪地,唯有太子萧则链猛地站起,却被羽林军死死按住。白采薇望着昔日敬重的君主,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里满是悲凉与绝望。
刑场上,铜柱被烧得通红。白采薇的惨叫声刺破长空,浓烟中依稀可见她被烙得焦黑的肌肤。围观百姓捂住孩童双眼,不少人当场昏厥。一位老秀才捶胸顿足:“昔日贤德的德妃娘娘,竟落得如此下场!这世道,当真没了天理!”
消息传到江南,正在修筑阿兰娜离宫的民夫们集体暴动。他们高举锄头,喊着“为白娘娘报仇”的口号,冲进官府粮仓。而在京城,说书人冒着杀头风险,将白采薇的事迹编成曲儿,在街头巷尾传唱,悲愤的歌声中,反抗的火种悄然蔓延。
阿兰娜倚在新落成的琉璃阁中,听着宫人们禀报民间骚乱,却只是轻抿着北狄进贡的葡萄酒。她兄长阿古达握着密信冷笑:“中原人这才尝到苦头。待铁骑踏破城门那日,看谁还敢为这区区德妃鸣不平!”
而在冷宫深处,苏陌璃皇后望着天边血色残阳,将白采薇生前送她的绢帕贴在心口。绢帕上“太平”二字已被泪水晕染,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喊,仿佛是白采薇在刑场上最后的呐喊。这场由炮烙燃起的大火,不仅烧尽了一位贤妃的性命,更点燃了天下人心中的怒火。
暴雨倾盆的深夜,东宫密室烛火摇曳。太子萧则链握紧染血的虎符,唐亲王萧易成擦拭着寒光凛冽的佩剑,两人身后,苏陌璃皇后与温婉宁贵妃的旧部神色凝重。“白德妃尸骨未寒,父皇却仍沉迷妖妃!”萧则链猛地捶打案几,“此等昏聩,我等不能坐视!”
三皇子萧明睿突然闯入,素来温润的面容扭曲着:“太子皇兄,带我一起!我要亲手为母妃报仇!”他腰间佩刀还未拔出,便被萧则链死死按住:“不可冲动!我们需从长计......”话音未落,密室大门轰然洞开,阿兰娜兄长阿古达率着羽林军包围了众人。
金銮殿内,萧忆痕望着被押解的萧则链与萧易成,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逆子!竟敢谋逆!”他抓起案上的玉玺,狠狠砸向太子,“从今日起,废你储君之位!萧易成,削去王爵,永世不得踏出宗人府!”
萧明睿突然挣脱侍卫束缚,抽出佩刀冲向龙椅:“昏君!还我母妃命来!”阿古达冷笑一声,弯刀破空而出,寒光闪过,萧明睿胸前绽开一片血花。他倒在血泊中,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萧忆痕:“母妃......孩儿来陪你了......”
消息传开,朝野震惊。苏陌璃皇后在冷宫中得知此事,当场昏厥。温婉宁贵妃泪水浸透了破烂不堪的衣裳。民间百姓义愤填膺,街头巷尾皆是痛骂之声。而阿兰娜却在兰芷宫举办庆功宴,她身着华服,依偎在萧忆痕怀中:“陛下,这些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萧忆痕望着殿外的雨幕,心中泛起一丝不安。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如今都成了叛逆之徒。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那是白采薇当年亲手所赠,如今玉佩犹在,人却阴阳两隔。
被废的萧则链与萧易成被关入天牢,却仍在谋划着东山再起。他们暗中联络忠心旧部,等待时机。而阿兰娜一党越发嚣张,大肆排除异己,北狄的势力也在朝堂中日益壮大。
深夜的京城,乌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萧忆痕坐在空荡荡的养心殿,望着满地狼藉,终于感到一丝后悔。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不仅让皇室支离破碎,更将整个王朝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干裂的土地上,流民们啃食着观音土,望着阿兰娜离宫的飞檐吞云。老石匠握紧磨钝的凿子,在岩壁刻下“还我生路”,却被官兵剜去双目。当他的血溅在征粮告示上时,江淮流民终于举起了竹竿为旗,以“讨妖妃,安黎民”为号,揭竿而起。
起义军如野火般蔓延,旬月间攻克七座城池。他们开仓放粮,将阿兰娜兄长私铸的银锭分给百姓。“白娘娘在天有灵!”老农捧着糙米痛哭,而皇宫内,萧忆痕却将战报揉成纸团,继续观赏阿兰娜的胡旋舞。
阿古达率着铁甲军南下,刀刃上淬着北狄剧毒。起义军手持农具迎战,鲜血染红了淮河。少年首领被绑在城楼上,看着同伴被铁钩穿骨示众,仍高呼:“你们以为杀得尽天下苦人?”阿兰娜兄长笑着掷出火把,将满城百姓与起义军一同焚为焦炭。
消息传回京城,阿兰娜戴着起义军首领的首级制成的骨串,在兰芷宫宴请群臣:“这些蝼蚁,也配与陛下作对?”萧忆痕举杯的手微微颤抖,恍惚看见白采薇受刑时的惨状,却被阿兰娜的红唇堵住了所有不安。
最后的反抗力量困守山寨,箭矢射尽便用石块砸向敌军。女眷们将年幼的孩子藏进地窖,自己绑着炸药冲向敌营。当山寨燃起冲天大火时,幸存的老妪咽下最后一口气,怀里还揣着白德妃画像——那是流民们偷偷供奉的“救苦娘娘”。
阿古达将起义军首领的尸身剁成肉酱,混着铁链抛入护城河。河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死鱼,腥臭冲天。百姓们关紧门窗,在屋内偷偷烧纸:“白娘娘,救救我们......”而皇宫中,萧忆痕正为阿兰娜新修的“万国朝凤”殿落成举行大典。
镇压起义的军粮税赋再次翻倍,流民们连野菜都难以寻到。京城乞丐巷里,孩童的尸体被野狗啃食,无人收殓。阿兰娜兄长在朝堂上公然嘲笑中原人“软弱如泥”,萧忆痕却赏赐他万亩良田。
深夜,被废的萧则链在牢中望着北斗星,在墙面上刻下第百道血痕。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混着隐约的啜泣。这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终究化作史书上轻飘飘的“匪乱已平”四字,唯有白骨堆里的冤魂,仍在诉说着那个民不聊生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