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院的厢房里。
沈芷柔站在裴忌身边,解下他的腰带,心中无比甜蜜。
她本以为纵使表哥不喜落贞,新婚夜也必定会留在喜房里。
她心中虽酸,却也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毕竟,表哥在没成婚前就已经把她提成妾。
喜房还另安排在东侧院。
她与表哥一起住了许多年的西侧院还保持原样。
她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表哥竟然会来!
沈芷柔压抑着内心的甜蜜与激动,一边为裴忌脱衣,一边道:“表哥,今晚是你的洞房夜,你来我这里,奶奶定会不高兴的,你明日见她恐怕……”
裴忌看她一眼:“你想让她高兴?”
沈芷柔一愣,忙道:“我只是担心表哥你明日不好过……”
正说着,外头有丫鬟道:“二爷,二奶奶派人回话来了。”
沈芷柔脸色一变,强笑道:“定是让你回去呢。”
裴忌自己脱下喜服扔在架子上问:“说什么?”
外头的丫鬟道:“二奶奶说二爷忙了一天,晚间不可再劳累,纵使再喜欢姨娘,也要顾惜身子,早些歇息为好。”
沈芷柔瞪大了眼睛。
新婚夜,夫君宿在旁的女人房里,新妇哪有不恼,不恨的。
不派人过来骂她都是好的了。
这位洛大姑娘竟能如此贤惠大度?
裴忌捻唇冷笑一声。
坏他和芙儿婚事,明明看不上他的出身,却还要强嫁给他。
新婚夜,他如此不给她脸面,她竟还能这么体贴?
看来嫁给他,定是有比入宫更大的好处。
他虽不知道这好处是什么,但他知道,在她得到好处之前,她必定会是痛苦的。
往后余生,她和洛家的人都必要为她们送走芙儿付出代价!
此时此刻,沈芷柔是最为愉悦的。
她已经脱下裴忌的衣服。
望着他宽厚的胸膛,精壮有力、肌肉块块分明的腰腹,她都快要软成一滩水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软了下去,软倒在裴忌宽厚的胸膛上,手也搭上来,声气微喘,媚眼如丝地抬脸望向他:“表哥,我们歇息吧……”
裴忌捏着她的脸打量片刻,面无表情地将她按了下去。
次日,洛贞卯时便起了。
她其实一晚上都没怎么睡,镜子里的她脸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
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们打小服侍洛贞。
知道她们大姑娘的性情。
大姑娘从小到大都是高高在上的,就算在青州,被表二姑娘压一头,也是游刃有余。
可如今这境况…………
她们知道,无论说什么,大姑娘都不会高兴,并且还会觉得是她们是在看她笑话。
只能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小心翼翼地帮她梳妆,将她眼下的乌青与憔悴的憔悴的脸色遮住。
洛贞的神色却是如常,好似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梳妆过后,她姿态端庄地起身,淡淡道:“走吧,去给婆母敬茶请安。”
四个大丫鬟赶忙应声,随在她身后一起往正院去。
这个时辰,裴府的下人们也早就在外忙碌了。
洛贞一路过去,下人们便忙福身问好。
洛贞笑容和善,看见上了年纪的还会多说几句话,赏下一些钱。
下人们见她和善又大方,也都殷勤起来。
虽然新婚夜裴忌没进洛贞房里的消息已经在下人间传开。
她们私下里也在说嘴。
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轻慢洛贞。
毕竟人家可是高门大户出身,又带了那么多嫁妆。
再怎么样也是有底气的。
如今待她们又是这样的和善大方,谁都想在她面前露脸,好得赏。
“二奶奶是要去给太太敬茶吗,太太素日里辰时初才起呢,二奶奶来早啦。”
“二奶奶可先回房歇息,待到了时候再来,我们大奶奶便是这样呢,二奶奶还是新妇,太太不会怪罪的。”
…………
下人们七嘴八舌地讨着巧。
洛贞听她们说完,才温声道:“无妨,侍奉婆母乃是做媳妇的本分,太太没起,我在外候着便是。”
下人们静了一瞬,只得忙争先恐后地夸她贤良淑德,孝顺体贴。
洛贞走到正院时,一路上的下人都晓得了她的贤良。
等她在东院等上一个时辰,裴家上下也都已经尽知她的贤名了。
周氏听说后,脸都绿了。
贤?
每日请安都够辛苦了,还要早起一个时辰,就为博个贤名。
可这贤名是能吃啊,还是能喝,还是能换钱?
老二媳妇这是什么毛病!
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竟这么卑贱吗?
她自己卑贱就算了,也不替她想想。
她是贤了,那同为儿媳的她呢?
她要是还照原样,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戳脊梁骨也就算了,许氏更不会放过她。
必定会拿老二媳妇跟她比。
从嫁妆比到孝顺。
许氏说话又刻薄,定会把她贬到尘埃里去。
最后,她挨了骂,也还得照老二媳妇那样,每日卯时就要去院门口候着。
而且就照老二媳妇这“贤惠孝顺”模样,指定日后还要闹出什么“贤”的幺蛾子,她作为长媳能不跟吗!
“娘,还早呢,我再睡一会儿就起来。”
八岁的裴双儿还在赖床。
周氏没好气地在她屁股上轻拍一巴掌:“还赖床?赶明儿你卯时就要起了!”
裴双儿一听,顿时在床上滚起来,哭叫道:“我不要卯时起,我不要卯时起!”
周氏好容易把女儿哄好,隔壁房里九岁的儿子裴永明又哭闹起来。
等和婆子一起把两个小的薅起来,收拾妥当,那个大的裴端还跟一滩烂泥似的,满身酒气,叫都叫不醒。
周氏便也没管他,带着两个孩子赶到正院,见洛贞并四个大丫鬟,跟五个门神一样竖在那里,她心里本就没消的火气又蹭蹭地往上冒。
洛贞见到她,面带微笑,率先福身道:“嫂嫂。”
周氏见她有礼,又想起她那丰厚的嫁妆,即将出口的讥诮到底还是转了几个弯,上前拉她:“弟妹,借一步说话……”
却拉了个空,洛贞避在一旁,显见地嫌恶她的触碰,脸上却还是微笑:“嫂嫂有话在这里说便是。”
周氏那讥诮顿时就不转弯了,她也笑:“也没什么,就是见弟妹新婚夜独守空房,嫂子我想宽慰你两句罢了。”
洛贞脸上的微笑顿时挂不住了。
这时正院的门终是开了。
周氏笑道:“弟妹请吧。”
洛贞心中又是愤,又是懊恼。
懊恼自己怎么就是没忍住又避了开。
上次如此,把许氏给得罪了,这次又把周氏也得罪了!
真是…………
可她们身上一股市井穷酸味,她也是下意识。
再者说了,她打小行止坐卧都有规矩,与人相交时,谁也不会上来就拉扯她!
这能怪她吗!
洛贞心里为自己解释着,也在努力消解愤怒。
罢了,不过就是个市井妇人。
待会出来,让人送件礼物过去就是了。
洛贞收拾好心情,走进去。
许氏喜欢亮堂,院里,正堂里也不摆屏风,一眼就能望到头。
洛贞走着,坐在正堂中央的许氏便慢慢从一个点变得清晰。
简直别扭难受极了。
洛贞忍耐着走到许氏跟前,福身道:“媳妇洛氏见过母亲。”
“好好。”
昨夜的事,许氏也知道。
本以为洛贞会闹。
没想到她竟如此贤惠,顾大体,不仅没哭没闹,还劝着忌儿仔细身子。
今个儿还这么早就来她这里敬茶请安。
此前在洛家对洛贞的不满也消散了。
许氏喝了洛贞敬的茶后,习惯伸手去拉洛贞的手,只是忽然想起上次的事,她伸出去的手一顿。
有了刚才的教训,洛贞立马主动抓住许氏的手。
许氏便更加满意了,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亲昵着拍着她的手夸着,间或斜晲许氏:“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伺候婆母的规矩是再没有的齐整,不像有的媳妇,穷门小户出身,样样都不出挑,却还懒出世了,素日里过来请安,竟还是掐着点的,你们说说,这还有天理吗!也就是我这个做婆母的不忍同她计较,叫她在我们裴家过得有滋有味,瞧瞧,那膀子圆的,啧,这要是搁在别人家里,就她这一身膘,就得刮落!”
许氏脸色难看起来。
洛贞心里却是难得的爽快起来。
她的四个大丫鬟,也没忍住抿唇。
姑娘这婆母说话可真是刻薄毒辣,不过这是放在旁人身上,不仅能为姑娘出口气,她们也能好过一些,那是再好不过的。
正堂里气氛不睦。
这时裴忌带着沈芷柔从院外面过来。
沈芷柔走路姿势有些怪异。
经过事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氏“嗨呀”一声,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叹道:“二叔也真是的,竟将芷柔表妹折腾成这样,瞧这模样,怕是折腾一晚上呢,真真是不会疼人。”
站在她身边的裴永明都快睡着了,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扯她衣袖:“娘,叔叔也教表姑姑练武吗?”
裴忌闲下来的时候总会带着裴永明练武。
练武苦不堪言,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裴永明最是害怕。
听见周氏说裴忌折腾沈芷柔,他顿时精神一振,清醒过来。
有人一起受罪的感觉真好。
周氏听笑了:“是啊,叔叔也教表姑姑练武呢,只不过她学得跟你的不一样。”
裴双儿探头问道:“娘,怎么不一样啊?”
周氏一手一个揉脑袋:“那不是你们小孩子能问能学的,再要问,娘可打你们手板心了!”
两人缩缩脑袋,不敢再问了。
裴忌和沈芷柔已经走了进来。
裴忌拱手道:“母亲。”
沈芷柔跟着柔柔福身:“太太。”
又转向洛向洛贞,从自己身边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恭恭敬敬地的双手捧上:“二奶奶,妾为您敬茶。”
新婚夜,勾的爷们不进新妇房里,许氏心中对沈芷柔其实是不满的。
毕竟,洛贞母家势大,嫁妆又丰厚,她可不想让这些都已经吃进肚子里东西再吐出来。
不过,洛贞什么都不追究,她也乐得当个睁眼瞎。
她这个二儿啊,有时候,她也是真怵。
他的事,她也不敢置喙太多了。
许氏装瞎作聋,不做声。
周氏也不做声,都在盯着洛贞看。
洛贞神色自若地接过茶盏,笑道:“表妹请起。”
众人闻她这么称呼沈芷柔,以为她按捺不住,终于要闹。
她却继续笑道:“此前就知道表妹了,听说表妹十二岁进门,一直侍奉夫君左右,如此尽心长久,定是比我这刚进门的新妇要妥帖,往后还要表妹多多提点,我们姐妹才能更好地侍奉夫君。”
沈芷柔并不惊讶。
昨夜,她能让人过来说出那样的话,就知她是软刀子。
明面上定是会做的让谁也挑不出错,还要夸她贤惠,乃至将她贤惠大度识大体的名气再传将出去。
成为城里的媳妇的榜样。
就像她做姑娘时的样子。
那她自然也不会托大。
妻妾和睦。
放在旁的男人身上,定是坐享齐人之福,乐不思蜀了。
裴忌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
这正堂里,只有许氏最高兴,摆着婆母的款儿,又说了一堆夸赞训诫的话,才让散了。
洛贞提着裙子追上裴忌:“夫君,你且等一等,我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