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我在马上简短的将与鹤怀安相谋的事写与家中,因为苏慕白是悄悄来了齐国,我还需画蛇添足的顺问君安,鹤怀安在一旁看我奋笔疾书,看到苏慕白几个字的时候他不禁咂舌。
“还说不是情郎?”鹤怀安取笑道:“我见过的你写的每一封信都提这个人。”
“他如果死了,咱们就真没后手了。”我思索道:“得是一个念旧情的君主,臣子才有翻身的机会。”
“顾清风是个了不得的人,你怎么不问问他的意思?”
“父亲这人从不站哪一任君王,他有他的想法。”我太了解父亲的处事方法了,待他看到我的来信,躲避关系还来不及,怎么会帮我:“若是我向他求助,他不会真的出手,却会在心里难过。你要我问,只会让他为难。”
“你可真了解。”鹤怀安有些感慨:“不是亲父女,我都替你们可惜。”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反问:“都是希望世间太平的人。”
“不错。”鹤怀安点点头:“你要怎么做?”
“向他们说明情况,他们如果愿意帮忙自然好,不愿意的话,我再找苏慕白。”
“苏慕白会帮你?”
“不帮我们,他死路一条了。”我一副与苏慕白不熟的样子道:“你以为我次次问安是为什么?”
“原来如此。”鹤怀安终于露出一个放心的笑。
又是晌午到市集闲逛,心境已大不如前。
从前我以为来齐国逞匹夫之勇是为心中正义,怎么也没想过是替自己在乱局里谋了出路。
不敢想宫中最乱的时候苏慕白是怎么把自己保下来的,我只知道若我当时在大渊,很可能被母亲交出去。
虽然不会立刻送命,但日后隐患重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现在甚至有些感谢死在狱中的张生。
若不是他看起来太像个忠义之士,我不至于那么拼命。
自然不会把自己坑到流放,更不会想到请命。
父亲那日那样痛快的答应我离开大渊,或许是有意放我一条生路吧。
脑海中不禁想起在大渊的种种,我这才发现,来齐国快两个月了,硬是从冬雪熬到草长莺飞,我才开始怀念。
路过的茶肆里有人在演皮影戏,里面人满为患,放的自然是秦柝一行人编纂的圣女报仇记。
大渊与齐国通商是近些年的事,大渊的玩意传到齐国来不足五年,这些小孩玩意对市井之人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就连鹤怀安都忍不住探头朝里望。
“光影之间隔一个木板再用驴皮做人像,关节处以木棍细绳相连,像傀儡戏一样,不算什么稀罕物什儿。”我解释道:“只要找到合适的光源,操控皮影的人站在后面的黑匣子里不露面只唱戏,就能做出这种影像。”
“这样啊。”鹤怀安有些出神道:“第一次听说。”
“有机会带你去看,今日还要去见秦柝。”
“嗯。”鹤怀安不再留恋,我与他去了第一次见秦柝的暗道。
自商铺后院进了地下甬道后,我一路摩挲,终于找到通往中心的暗门,之前秦柝有说过,机关上难免有人涂抹点不干净的东西,我小心的用匕首撬开门阀,暗门应声而开。
“倒是精致。”鹤怀安笑道:“不,是小心为上。”
“算你有点眼色。”我懒得与他斗嘴,俯身走过暗门,不足十米处有烛火闪烁,我们向前走着,实际距离比感受上的要近一些,黑暗使人难以确认走了多远,我静下心来以脚步丈量,努力靠自己记路。
“跟我走。”鹤怀安自信道:“前几日在市集里采办时,我下来过。”
“原来如此。”
“我带着独孤凌雪来的,所以认路快一些。”
“猜到了。”我后退一步,伸手道:“您请。”
“走吧。”鹤怀安毫不客气的捏住我的手道:“路上黑,拉紧我。”
“好。”懒得争执,我留意着身边的每一块砖。
上面有人刻字,像是以此方式记录什么,只是那字像是自创的,寥寥数笔毫无章法,我努力辨认无果,只好作罢。
“秦柝就住在前面。”鹤怀安示意道:“我们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放心。”我点头,先一步走向之前聚面的茶室。
秦柝像是一早就在其中等候了,他似乎对自己完成任务这件事很满意,得意洋洋的望着我,等我靠近才起身迎过来。
“如何,可还满意?”秦柝意有所指,摇头晃脑的哼唱几句我们在地上听到过的唱词,得意道:“这可都是我的独创。”
“做得很好。”我点头,自袖中掏出一沓银票:“通行的银票,放心用。”
“那我可不客气了。”秦柝喜笑颜开:“真希望你们来只是为了送银子。”
“自然不是。”我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做的在后面。”
“说来听听。”秦柝刚要把钱握在手里,闻声警惕的将手收回,面上不改微笑:“让我看看自己有没有命赚这银子?”
“不是什么难事。”我把钱递到秦柝手里,伸手帮他把钱握紧道:“大齐宫里有人传信说,现在的皇帝已经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皇帝,好像还不是之前的皇储,再具体的,我想你帮我打听打听。”
“真的假的?”秦柝看起来比我还好奇,手里不动声色的把钱收起:“这事儿可太大了,我不保证什么时候给你消息。”
“事后自然有重谢。”我废话不多,只是浅笑道:“但你误了我的事的话,我记得,你有个在元疆天师身边当值的小舅子。”
“你你你!”秦柝嚷几声,最后叹息道:“算了,是我自己引狼入室。”
“富贵险中求。”鹤怀安尝试安慰道:“这笔生意成了,你少干十年。”
“唉,不知道我得少活多少年。”秦柝搔搔自己的白发,无奈道:“十二个时辰里给你个结果。”
“有劳了。”我行礼道:“事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哼。”秦柝已经没了好脸色,连茶都没留我们喝,行色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