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开始，杨真真只是觉得谢那有些轻视她们这些“小人物”，带着点前辈的傲气。
那么现在，听完这两句针对性极强的话。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位对自己恐怕是带着些敌意。
只是，这敌意从何而来？
杨真真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确信自己和公司与谢那并无任何过节，更谈不上什么利益冲突。
真是奇了怪了。
不等沈听晚和宋曲做出反应。
杨真真放下了茶杯，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她抬眼看向谢那，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姐说笑了。”杨真真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听晚虽然是新人，但她对表演很有灵气，也很努力。”
“《相爱》能有她，是剧组的幸运。好的演员，缺的从来不是实力，只是一个合适的舞台。”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宋曲，语气柔和了几分，却更是维护。
“至于宋曲他们男团，目前还是以音乐为主。”
“演戏需要天赋，更需要系统的学习和经验积累，我们星耀对艺人的发展有长远规划，不会为了眼前的热度就让他们仓促跨行。”
“毕竟，作品才是立身之本，不是吗？”
杨真真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肯定了沈听晚的实力，也解释了男团没有参演的原因，顺便还点出了星耀对作品质量的看重。
言外之意，我们不靠炒作，不靠运气，靠的是真本事。
沈听晚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在听到杨真真这番维护后，瞬间安定了不少。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杨真真。
原本的紧张也消散了些，只是默默低头喝茶，没有去接谢那的话茬。
宋曲心中也是一暖，杨总这“护短”的姿态，让他觉得很安心。
他本就不是擅长言辞应对这种场面的人，此刻更是乐得沉默。
何灵见气氛有些僵持，连忙笑着打圆场。
“哎呀，真真你别介意，那那一向说话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的。”
他拍了拍谢那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两句。
谢那撇了撇嘴，倒也没再继续发难，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杨真真对何灵的打圆场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不是听不出何灵的和稀泥。
但谢那的恶意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一句“心直口快”显然无法轻易揭过。
包厢内的气氛，因杨真真那番不卑不亢的回应，以及何灵看似圆场实则有些偏袒的话语，变得更加诡异。
谢娜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白。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后辈当众下了面子，那股被冒犯的怒火“噌”地一下就顶了上来。
“杨总真是好口才。”谢那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尖刻与嘲讽。
“不过是自家艺人运气好，红了一部剧，杨总这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她上下打量着杨真真，眼神轻蔑：“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气盛，这圈子水深着呢，别以为一部剧就能让你和你的人站稳脚跟。”
“至于当经纪人的能力嘛，”谢那拉长了语调，讥诮道，“把自家男团晾着，光顾着一个新人女演员，这规划可真是‘长远’得很呐！”
这话比之前更加露骨，直接质疑起了杨真真的专业能力和人品。
杨真真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若非顾忌着何灵的面子，以及这里是湖南卫视的地盘，她几乎要当场拍案而起。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头的火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何灵一看这架势，头皮都有些发麻。
连忙再次开口：“那那，少说两句，大家都是朋友，出来吃饭开心最重要。”
谢那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根本不理会何灵的眼色。
她反而变本加厉，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姿态。
对着杨真真继续输出。
“杨总啊，我长你几岁，也算是在这圈子里混了些年头。”
“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尊重前辈是这个圈子的基本规矩。”
“像沈听晚这样突然爆红的，能红多久可不一定。根基不稳，飘得越高，摔得越惨！”
她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杨真真和沈听晚不知天高地厚。
沈听晚的脸颊涨得通红，紧紧咬着下唇，委屈和难堪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宋曲也是眉头紧锁，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噗嗤——”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杨真真唇边逸出。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娜的训话戛然而止，错愕地看向杨真真。
杨真真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嘲弄。
她觉得谢娜这番倚老卖老的言论，以及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何灵见状，知道再不强行干预，场面就要彻底失控了。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呀，说起来，听晚这孩子我是真喜欢，不仅戏演得好，人也乖巧懂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拿起自己的酒杯，对着众人扬了扬。
“来来来，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又是录制圆满成功，我们‘欢乐家族’一起敬杨老师一杯！”
何灵特意将“杨总”换成了“杨老师”，又加重了“好朋友”的语气。
显然是想给足杨真真面子，也给谢那一个台阶下。
“对对对，敬杨老师！”
其他几位“欢乐家族”的主持人立刻会意，纷纷举起了酒杯。
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试图缓和这凝固的气氛。
然而，谢那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纹丝不动。
她非但没有举杯，反而脸色铁青地猛地转头看向何灵，眼神锐利得像要戳穿他。
“何老师！”谢那的声音尖锐而带着一丝委屈，“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搭档了多少年？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一个外人来呛我是吧？”
这话一出，包厢内最后一丝转圜的余地也被彻底撕碎。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何灵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张了张嘴，正想解释什么。
“何老师，”杨真真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何灵身上。
“感谢何老师今天的款待，只是这顿饭，看来是没办法愉快地进行下去了。”
她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同样站起身的沈听晚和宋曲。
“听晚，宋曲，我们走。”
沈听晚和宋曲立刻跟上，三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包厢门口走去。
何灵想拦，却发现自己也没挽留他们的资格了。
本来有事要找杨真真帮助，现在被谢那搅和完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包厢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和目光。
走廊里灯光明亮，却驱不散杨真真周身萦绕的低气压。
沈听晚和宋曲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杨真真此刻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股强烈的怒气，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让他们背脊发凉。
一路无话，直到三人来到地下停车场，站在保姆车旁。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沈听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开口：“真真姐，你别生气了，我……我没事的，那姐她可能就是随口一说，我不在意。”
她以为杨真真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才如此愤怒。
杨真真脚步一顿，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沈听晚身上。
“听晚，”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你是我星耀的艺人，是我杨真真带的人。”
“我不允许任何人，用那种语气和你说话，让你受这种委屈。”
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不管那个人是谁，是前辈还是投资人，都不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电梯口传来，由远及近。
三人循声望去。
只见何灵微喘着气，额角渗着薄汗，快步跑了过来。
“真真，真真！”何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歉意。
他几步赶到杨真真面前，因为跑得急，气息还有些不稳。
“真真，实在是对不住，那那平时不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何灵脸上堆着歉疚的笑容，语气诚恳。
“她，说话不过脑子，没什么坏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试图解释，话语间带着些许的无奈和维护。
杨真真看着他，脸上的冰霜未退，眼神依旧清冷。
“何老师，这件事与你无关。所以，你的道歉，我不能接受。”
“而且，不管怎样，都是成年人了，说出来的话就要自己负责。”
这话一出，何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和无力。
他知道杨真真说的是事实。
但此刻他除了替那那道歉，似乎也做不了别的。
“真真，你看……”
何灵搓了搓手，语气带着几分真诚，
“给我个面子，今天这事，你先别太生气。”
“后续我一定让她找个机会，我让她亲自给你们赔个不是，好不好？”
他试图寻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台阶。
杨真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她知道何灵夹在中间难做，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轻易原谅谢娜的冒犯。
晚风吹起她几缕发丝，遮住了她眼底莫测的情绪。
另一边。
楼上那间依旧灯火通明的包厢内。
气氛也并未因杨真真等人的离开而缓和多少。
剩下的“欢乐家族”成员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谢那依旧坐在原位，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余怒未消。
维佳，作为“欢乐家族”里另一位资历深厚的主持人。
默默地拿起茶壶，给谢那面前空了的茶杯续上温水。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透着一股沉稳。
“那那”维佳放下茶壶，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今晚上的你可和以往大不同，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那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委屈。
“我就是想不明白，何灵为什么那么着急去讨好一个刚冒头的经纪人，他就那么想做新节目，和我们分开吗？”
维佳轻轻叹了口气。
“你以为何老师今晚的饭局是为了什么，刚才为什么那么急着打圆场。”
“最近台里高层是什么风声，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欢乐大本营》……可这次可能真的要...”
谢那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神闪烁了一下。
维佳继续说道：“何老师想和杨真真交好，甚至今天节目里主动帮星耀的艺人争取镜头，你以为仅仅是为了卖个人情？”
“你看看杨真真的手笔，策划的《百变大咖秀》横空出世，观众喜爱度、热度、讨论度都不缺。写出的电视剧《相爱》现在也已经是网剧第一了。
另外，她手底下那些艺人，哪个不是被她运营得风生水起？”
维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何老师是想为我们这个‘家族’，为大家，多寻一条出路，多找一个能出新综艺策划案的强援啊。”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谢娜心中那把名为“愤怒”的锁。
包厢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半晌，谢那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眼圈倏地红了。
“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透着深深的委屈，
“我就是想不通。”
“《欢乐大本营》这十几年，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我们大家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家人在一起都多！”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声音也有些哽咽。
“为什么何老师一听到点风声，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做什么新综艺。
而不是想着怎么带着我们一起，去跟高层争取，去克服这个困境？”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声音里带着一丝被背叛的寒心。
“他这样……我就是觉得寒心！我心里有气，我能不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