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见状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赵睿渊深深地看了眼赵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放下车帘。
随从小心翼翼地驱赶马车继续前行,刚驶出不远,却又被车内传来的一声低唤叫停,“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随从连忙拉住缰绳,恭敬问道,心中疑惑地想,难道老爷想通了,要见二公子了?
赵睿渊沉默片刻,声音低缓:“他们成亲有半年多了吧?”
随从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赵策,忙答道:“回老爷,二公子是今年年初成的亲,至今已有六个多月了。”
赵睿渊眉头微蹙。
寻常人家,新婚不过数月,早该传出好消息了。
可赵策和苏云锦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是苏氏身子不好?
想到苏家遭难,苏云锦随父母回到乡下种地,那段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便也了然。
心下一叹,他终于开口:“去库房挑些补品,最好是调养身子、益气补血的,寻个由头给赵策送去,别让他知道是我安排的。”
赵睿渊想逼赵策一把,打磨一下这块顽石,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挂念着他。
随从急忙应是,心中却是暗暗咂嘴。
自家老爷嘴上说得硬气,还说什么,不会再管赵策的死活,可结果呢?
还要挑库房里最好的补品给他送去,这像是不管他死活的样子吗?
怕是在老爷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这个儿子吧。
想想也是,人家毕竟是亲父子,哪会真不在意儿子的死活?
先前说的,应该只是气话而已。
马车缓缓驶离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清晨格外清晰。
赵睿渊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时不时浮现出,幼时跑起来像阵小旋风似的赵策。
那时的赵策老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遇到门槛也不减速,没走几步就\"咚\"地坐个屁股墩,但摔了他也不哭,反而自己咯咯笑着爬起来,很是可爱。
再后来,赵策越来越混,整日里游手好闲,与一群纨绔子弟厮混。
每每想到这些,赵睿渊的心就很不是滋味。
都是这些狐朋狗友,祸害了他儿子!!
他越想越是恼怒。
\"老爷,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从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睿渊收敛神色,整了整衣袍下车。
……
彼时,青山书院。
赵策走进书院,耳中便传来了同窗们低低的议论声。
“唉,那鼠疫可真是吓死人了,我这几日都没敢出门呢。”
“我也是,我娘连门窗都不敢开,生怕被传染上了。听说城南李家一家五口全染上了,连大夫都不敢上门。”
“幸好咱们书院早早就放了假,让我们自己在家里休养,不然也难保平安。”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心有余悸。
赵策默默听着,却没有插话。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目光扫过周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见了。
往常这个时候,裴不言早已坐在那里,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他不在,赵策还有些不习惯。
“裴兄呢?”赵策随口问了一句。
旁边一名性子活泼的同窗闻言,立刻笑嘻嘻地凑过来:“他还能去哪儿?肯定一大早就跑去林家献殷勤去了。你说他这都第几次了?林姑娘次次拒绝,怕是烦都要烦死了。”
另一人也跟着打趣道:“裴兄别的本事没见长,追姑娘倒是头头是道,这又是送情诗,又是送风扇的,那叫一个殷勤。”
几人哄笑起来。
赵策只是淡淡一笑,没接话,只低头翻开书册。
刚看了没两页,就见裴不言匆匆跑进课室,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连气都还没喘匀,就对旁边的赵策说:
“赵兄,出大事了!了不得的大事!!”
赵策闻言也有些纳闷:“什么大事?你又被林姑娘拒绝了??”
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失败太正常了。
说句不好听的,裴不言的告白从来就没成功过。
一听这话,裴不言顿时一噎,他没好气地说道:“赵兄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不是我,而是你!你知不知道,现在坊间都在传你什么?”
“传什么?”
赵策拧眉。
最近他都在屋里研究青霉素,连门都没怎么出,坊间能传他什么?
难道是山长要把方程式编撰成书的事情传开了,他又一次名声大噪了?
这确实难搞。
正想着呢,就听裴不言说:“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竟然造赵兄你的谣,说你跟曾家有屁股交易,你在先前雅集上夺魁所猜的灯谜诗作等等,也都是因为曾老提前给你泄了题,还说……”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还带着怒火:“还说赵兄的诗作,全都是你找人代笔的,压根不是自己写的。”
“假的吧?”
众同窗面面相觑,皆是十分意外。
如果是赵策还没来书院就读的时候,听到这些传言,他们还会相信一二,但现在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退一万步讲,就算赵策在雅集上做了弊,那后来和裴照的比拼呢?
赵策和裴照的比试,可是郑启平出的题,郑启平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学生,怎么可能干帮人作弊这种事?
更别说赵策还自创了方程式。
这种级别的算学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作弊的。
换成他们,就算把方程式摆在眼前,他们也看不懂。
从这也足以说明,赵策的文采不斐。
裴不言边点头附和,边摩拳擦掌地说:“我也相信赵兄的文采,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别让我把他揪出来,否则小爷饶不了他!”
闻听此言,旁边的裴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