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流动的蚕丝缠绕着临江公园的梧桐树,第三张寻人启事在公告栏上泛着潮气。
顾尘用指腹抹过照片边角,少女明媚的笑容在露水中模糊成青白色光斑。
警戒线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吴悦甩上车门时金属警徽擦过晨曦,在深蓝制服上划出一道冷光。
她的目光掠过围观人群,定格在那个半跪在鹅卵石小径上的灰色身影——男人正用银质镊子夹起一片沾着泥浆的银杏叶。
\"这里不是过家家的地方。\"李峰抢先掀开警戒线,皮鞋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爆裂声,\"记者和闲杂人等......\"
\"刑侦三队第七条规定,现场物证包括半径十五米内的植被。\"顾尘将银杏叶封入证物袋,编号标签在风中翻飞如蝶,\"顺便说,叶子背面有疑似皮屑组织。\"
吴悦按住搭档绷紧的肩膀,掌心能感受到警服下沸腾的怒意。
她注意到男人风衣袖口磨损的缉毒局徽章残痕,那是三年前被撤销编制的特别行动组标志。
失踪少女的运动鞋孤零零躺在长椅旁,鞋带系着完美的蝴蝶结。
顾尘的钢笔悬在记事本上方,墨迹在\"左脚鞋底磨损较严重\"这行字后晕开黑点。
晨跑者的证词在脑海重组:穿粉色卫衣的姑娘弯腰系鞋带,起身时梧桐树影忽然扭曲成旋涡。
\"监控呢?\"
\"雾太大。\"李峰用警棍敲打长椅,惊飞几只灰雀,\"十二个摄像头拍到的都是雪花。\"
顾尘的指节突然扣住长椅扶手,朽木碎屑刺入手掌。
东南角的八角凉亭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石阶缝隙里深褐色的痕迹不像苔藓。
他快步穿过银杏林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扣环碰撞的脆响——吴悦的配枪卡榫松开了。
凉亭立柱上的抓痕新鲜得能看见木刺,六道并行的沟壑从两米高处垂直撕裂青苔。
顾尘的掌心贴上抓痕,寒意顺着掌纹渗入骨髓。
当他俯身观察石阶时,某种腥甜的铁锈味混着腐叶气息钻入鼻腔。
\"这是......\"吴悦的战术手电筒光束在颤抖。
青石板上凝结着蜂窝状的印痕,每个凹陷都分布着七枚尖刺状突起,如同巨型节肢动物留下的蜕皮印记。
李峰的嗤笑在亭角撞出回音:\"别告诉我私家侦探改行研究昆虫学。\"
顾尘用石膏粉覆盖脚印时,发现吴悦的靴尖正无意识地碾碎一片枯叶。
女警的手电光斑游移在抓痕与脚印之间,像在连接某种不可见的虚线。
远处传来早班环卫工的惊呼,又一张寻人启事被狂风扯下公告栏,少女的笑脸掠过泥泞水洼,消失在银杏林深处。
顾尘的石膏模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蜂窝状凹陷里嵌着细碎砂砾。
吴悦用证物袋接住从模具边缘滑落的粉末,指尖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些砂砾在滚动时竟拼出半枚眼睛形状的图腾。
\"脚印延伸至临江化工厂旧址。\"顾尘的登山杖点在地图某处,杖尖刮起褐色的铁锈碎屑。
李峰突然抢过地图,警用皮靴碾过地上未干的石膏残迹:\"那里十年前就因毒气泄漏废弃了,你以为拍恐怖片?\"
吴悦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想起档案室里泛黄的报纸,《临江晚报》1993年7月17日头版:化工厂女工夜班途中失踪,搜救犬在厂区蓄水池边对着空气狂吠。
父亲当年用红笔在这则新闻旁批注:地缚灵?
潮湿的穿堂风掠过梧桐树梢,顾尘的风衣下摆扫过警车后备箱。
当他将三枚桃木楔塞进战术腰带时,吴悦注意到他后颈有道蜈蚣状的旧疤,伤口缝合手法与警队急救课教的标准缝合法截然不同。
化工厂的铸铁大门如同竖立的棺材板,藤蔓在\"安全生产\"的锈蚀标语上织出蛛网。
李峰踹门的回声惊起成群寒鸦,腐烂的合页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顾尘突然按住吴悦正要触碰门框的手,她的皮质手套上已经沾满暗蓝色粉末——那是在月光下会泛磷光的霉菌孢子。
\"小心次级污染。\"顾尘的紫外线手电扫过门廊,数以百计的荧光脚印突然在水泥地上浮现,全部指向厂区深处。
李峰的嗤笑卡在喉咙里,他看见那些脚印的尺寸正随着延伸距离不断变大。
承重柱上的抓痕与公园凉亭如出一辙,但这次留下了深褐色的粘液。
吴悦的取证刀刮过粘液时,听到类似指甲刮黑板的高频噪音。
她的警用对讲机突然爆出电流杂音,某段模糊的录音在噪音间隙飘出来:\"...救...它们在管道里...\"
\"通风管道。\"顾尘的登山杖敲击着生锈的格栅,震落一串带着血丝的指甲。
当他掀开格栅瞬间,吴悦的配枪保险栓自动弹开——某种带着湿热气息的呜咽声正顺着管道涌来,像是婴儿啼哭混着砂纸摩擦金属的声响。
李峰突然撞开顾尘扑向格栅,他的手电光束在管道内壁照出大片抓挠痕迹。\"装神弄鬼!\"他的咆哮在管道里撞出层层回音,\"不就是哪个流浪汉......\"话音未落,整座厂房的照明管突然同时爆裂,黑暗中响起钢索绷断的脆响。
顾尘在翻滚中抓住吴悦的武装带,两人撞进散发着氨水味的原料池。
当应急灯重新亮起时,李峰正用颤抖的枪口指着他们身后的虚空——那扇三吨重的防爆门此刻严丝合缝,门缝里渗出带着铁腥味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