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溪道像一条蜿蜒的巨蛇,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微光。楚云飞趴在潮湿的碎石上,右手虎口的疤痕传来阵阵刺痛。他举起望远镜,白石沟据点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三座碉堡呈品字形分布,探照灯的光柱来回扫视着唯一的上山小路。
\"团长,哨兵换岗了。\"赵小虎匍匐着靠近,声音压得极低。这个十八岁的猎户儿子是队伍里最灵活的侦察兵,此刻他脸上涂满黑绿相间的油彩,活像一只山猫。
楚云飞看了看怀表——凌晨两点十五分,比预计的换岗时间晚了十五分钟。日军显然加强了戒备。\"告诉弟兄们,按第二方案行动。你带第一小组解决东侧哨塔,我带队从西侧潜入。\"
二十名幽灵军团特种兵分成三组,如鬼魅般散入夜色。楚云飞亲自带领的五人小组贴着崖壁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探照灯的扫射。溪道尽头是一道三米多高的石壁,上面就是据点后方的弹药库。
\"绳索。\"楚云飞伸出手,一名战士立即递上带铁钩的登山绳——这是按照楚云飞设计的图纸特制的,钩子包裹着棉布,抛上去时几乎无声。
\"嗖\"的一声轻响,铁钩准确地卡在了石缝中。楚云飞试了试牢固程度,第一个攀了上去。他的左肩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爬到顶端,他谨慎地探头观察——十米外有两个日军哨兵正靠在弹药库墙边抽烟,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楚云飞做了个手势,身后的战士递上一把加装消音器的手枪。他瞄准、射击,两声几乎合为一体的轻响后,两名哨兵无声倒地。
\"干净。\"楚云飞翻上平台,迅速将尸体拖到阴影处。五名队员陆续跟上,其中两人立即换上日军军装,伪装成哨兵站岗。
\"团座,发现通风口。\"队员老马低声报告,指着弹药库侧面一个方形铁栅栏。
楚云飞眼前一亮。这种日军标准设计的碉堡他研究过多次,通风系统往往直通内部。他示意队员警戒,自己轻轻撬开铁栅栏。狭窄的通风管道仅容一人匍匐前进,里面弥漫着弹药和机油的气味。
\"我先进去,你们两分钟后跟上。\"楚云飞卸下多余的装备,只带手枪和匕首钻入管道。黑暗的通道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避免发出任何声响。爬行了约十五米,前方出现微弱的灯光——通风口尽头是一个小型军火库,两名日军士兵正在清点弹药。
楚云飞耐心等待。一分钟后,外面传来三声蟋蟀叫——约定的信号,说明其他小组也已就位。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踢开通风口栅栏,在两名日军惊愕抬头的瞬间连开两枪。
\"清除!\"楚云飞跃出通风口,迅速检查房间。除了成箱的弹药,墙角还堆着几套日军特种部队的制服——正是\"影\"部队的深灰色作战服。
队员们陆续从通风管道钻出。楚云飞快速分配任务:\"老马、小周守住出口,其他人跟我找人质。记住,优先确保林医生她们的安全。\"
推开军火库的铁门,外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壁上的煤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远处传来日语交谈声。楚云飞贴着墙前进,每经过一个拐角都先投石问路。转过第三个弯,前方出现一个把守森严的房间——两名\"影\"部队士兵持枪而立,门上的小窗透出微弱的灯光。
楚云飞示意队员停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这是他自制的简易麻醉剂,用医用乙醚和几种草药调配而成。将药液倒在手帕上,他做了个包抄的手势。
\"什么人?\"日军哨兵发现异动,刚举起枪,就被从侧面扑来的队员捂住嘴放倒。楚云飞如法炮制解决另一名哨兵,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透过门上的小窗,楚云飞看到里面的景象:林静雅和两名护士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房间里还有三名日军军官,其中背对着门口的那个矮壮身影格外眼熟——山本一木!他右手上缠着绷带,正用左手拍打着桌上的一张地图。
楚云飞数了数房内敌人数量,向队员比划战术手势:三人突入,优先击毙持枪者。他轻轻转动门把手——没锁!看来山本一木自信据点守备森严,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潜入。
\"砰!\"
楚云飞一脚踹开门,冲锋枪喷出火舌。最靠近门口的两名日军军官应声倒地,第三名刚摸到枪就被爆头。山本一木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躲到桌子后面,同时拔出手枪还击。
\"林医生,趴下!\"楚云飞大喊,同时一个鱼跃扑向山本一木。两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打在墙上溅起碎石。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展开近身搏斗。山本一木虽然右手受伤,但左手力道惊人,一记肘击打得楚云飞眼前发黑。楚云飞顺势倒地,一个扫堂腿将山本绊倒,随即扑上去掐住他的喉咙。
\"楚...云飞...\"山本一木用生硬的中文嘶吼着,左手疯狂捶打楚云飞的肋部。剧痛让楚云飞几乎松手,但他咬紧牙关,右臂肌肉绷紧如铁。
\"团座小心!\"一名队员的警告声传来。
楚云飞本能地偏头,一把飞刀擦着脸颊飞过,深深扎进墙壁。房间角落竟然还藏着一名日军士兵!没等对方掷出第二把刀,幽灵军团的战士已经开火,将其击毙。
山本一木趁机挣脱,一个头槌撞在楚云飞鼻梁上。鲜血顿时模糊了视线,但楚云飞死死抓住山本的手腕。在两人角力间,山本的绷带松脱,露出了右手虎口——那里赫然有一个飞鸟形疤痕,与楚云飞的一模一样!
\"三面...镜像...\"山本狞笑着,突然用流利的德语说道,\"你永远无法完成闭环,历史必将重复!\"
楚云飞心头巨震,手上力道稍松。山本抓住机会,一个膝撞顶在他腹部,随即翻身而起扑向窗口。
\"拦住他!\"楚云飞忍痛大喊。
\"砰!\"
一声枪响,山本一木的肩膀爆出一团血花。林静雅不知何时已经挣脱束缚,手中握着一把从日军尸体上摸来的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山本闷哼一声,撞碎玻璃跳了出去。楚云飞冲到窗前,只见山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几滴血迹在窗台上。
\"追!\"楚云飞命令两名队员,随即转身解开林静雅和护士们的绳索,\"你们没事吧?\"
林静雅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声音很镇定:\"我们没事...他们本来计划天亮后处决我们...说是要引您上钩...\"
楚云飞快速检查了三人的伤势,幸好都只是皮外伤。\"能走吗?我们得立刻撤离。\"
外面突然枪声大作,爆炸的震动让天花板簌簌落灰。对讲机里传来赵小虎急促的声音:\"团座!日军增援到了!至少一个小队从正面攻来!\"
\"按撤退计划执行!所有人到溪道汇合!\"楚云飞抓起一把冲锋枪,递给林静雅,\"会用吗?\"
林静雅点点头,熟练地检查枪械:\"在上海时,父亲教过我。\"
五人冲出房间,走廊里已经烟雾弥漫。老马和小周在拐角处建立临时防线,交替射击阻挡追兵。
\"团座!东侧小组完成任务,正在撤退!\"
\"西侧小组遭遇重机枪压制,请求支援!\"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各小组的报告。楚云飞迅速判断形势:\"放弃原路返回,走正门!日军注意力都在溪道方向,正门反而空虚!\"
小队保护着三名女护士,沿着走廊向正门突进。果然如楚云飞所料,大部分日军都被吸引到了据点后方,正门只有零星几个哨兵,很快被解决。
冲出据点大门,迎面是一片开阔地。楚云飞刚要带队冲向树林,突然一阵机枪子弹打在脚边,溅起一串尘土。
\"趴下!\"
众人迅速卧倒。楚云飞抬头观察,发现左侧山坡上出现了一个重机枪阵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烟雾弹!\"
三枚烟雾弹抛出,浓烟很快遮蔽了视线。小队趁机向树林移动,但机枪依然盲目扫射,子弹呼啸着穿过烟雾,一名护士不幸中弹倒地。
\"小刘!\"林静雅想回去救人,被楚云飞一把拉住。
\"我去!\"楚云飞一个翻滚来到伤员身边。年轻的女护士腹部中弹,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襟。他二话不说背起她就跑,子弹在身后打出一排排弹坑。
眼看就要到达树林边缘,楚云飞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左肩,离三天前的旧伤只有一寸距离。他闷哼一声,踉跄几步险些摔倒,但咬牙坚持冲进了树林。
\"团座!\"队员们急忙接住他和伤员。
\"没...事...\"楚云飞强忍疼痛,将女护士交给林静雅,\"继续前进...到...汇合点...\"
小队在密林中艰难穿行。身后日军的喊叫声和枪声渐渐远去,但楚云飞知道敌人不会轻易放弃追捕。失血加上疼痛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能机械地跟着队员前进。
\"团座!坚持住!\"赵小虎搀扶着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前面就是汇合点了!\"
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溪道边的空地上,其他小组的队员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楚云飞负伤,众人立即围了上来。
\"医疗包...快...\"
\"团座伤得不轻,必须立刻处理!\"
\"追兵很快会到,我们得马上转移!\"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楚云飞强打精神下达命令:\"分成两组...一组护送林医生她们回团部...一组跟我...断后...\"
\"不行!\"林静雅厉声反对,已经麻利地剪开楚云飞的军装检查伤口,\"子弹卡在肩胛骨附近,不及时取出会感染!\"
楚云飞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日军狼狗的吠叫声。所有人脸色一变——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日军带着军犬追踪!
\"老马,带人设置绊雷。小周,准备狙击点。\"楚云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其他人...准备伏击...\"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楚云飞靠在一棵树干上,看着林静雅为他紧急处理伤口。酒精淋在伤口上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硬是没哼一声。
\"您忍着点...\"林静雅的声音有些颤抖,\"条件有限,只能简单包扎...\"
\"够好了...\"楚云飞挤出一个微笑,突然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在晃动中露了出来——那是一枚德式铁十字勋章!这种勋章在当时的中国极其罕见,除非...
林静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煞白。她匆忙将吊坠塞回衣领,但楚云飞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他声音冰冷,尽管虚弱但依然充满威慑力。
林静雅的眼神闪烁,最终低声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但请相信我,我和您是一边的。\"
远处传来一声爆炸,接着是狼狗的惨叫——老马的绊雷起作用了。楚云飞松开手,现在确实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吃力地举起冲锋枪:\"准备战斗...\"
第一波日军出现在五十米外,约莫十五六人,呈散兵线推进。领头的手里牵着两条军犬,其中一条已经瘸了腿。
\"放近了打...\"楚云飞低声命令,\"优先干掉军官和军犬...\"
当日军进入三十米范围时,楚云飞打响了第一枪。领头牵狗的日军应声倒地,两条军犬刚想扑来,就被精准的点射击毙。埋伏在四周的幽灵军团同时开火,密集的火力网瞬间撂倒大半日军。
残存的日军仓皇撤退,但没跑出多远就被狙击手逐个点名。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不到三分钟,一个小队的追兵就被全歼。
\"检查弹药...准备转移...\"楚云飞艰难地站起身,失血过多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林静雅扶住他:\"必须立刻给您手术,否则...\"
她的话被一阵引擎声打断。所有人立即隐避,枪口指向声音来源。片刻后,一辆涂着八路军标志的卡车从树林中驶出,车上是李云龙和十几名独立团战士!
\"楚兄!你这动静闹得可不小啊!\"李云龙跳下车,咧嘴笑着,但看到楚云飞的伤势后立即严肃起来,\"伤得不轻啊!快上车!\"
楚云飞松了一口气,任由队员们将他抬上卡车。林静雅和两名护士也被安置在车厢里,李云龙亲自驾驶。
\"你怎么...在这里?\"楚云飞虚弱地问道。
\"接到你的消息就赶来了。\"李云龙头也不回地答道,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正好碰上你们的断后小组,就分头行动了。\"
楚云飞注意到李云龙右手虎口的疤痕比上次见面更红了,几乎像是在发光。他想问关于山本一木和林静雅的事,但失血和疼痛终于击垮了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恍惚中,楚云飞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三棱镜前,镜中映出三个身影——穿国军制服的自己,穿八路军军装的李云龙,以及穿德军制服的沈税。三人的右手同时举起,虎口处的飞鸟疤痕发出刺目的红光,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束,直射天际...
\"团座!团座!\"
急切的呼唤声将楚云飞拉回现实。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土房里,王铁柱和方立功正焦急地守在床边。
\"我...在哪?\"楚云飞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八路军野战医院。\"方立功松了口气,递上一杯水,\"您昏迷了两天。李云龙团长亲自给您做的手术,取出了子弹。\"
楚云飞试着坐起来,左肩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比之前好多了。他环顾四周:\"林医生呢?\"
王铁柱和方立功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被军统的人带走了。说是要调查她的身份背景。\"
\"什么?\"楚云飞猛地抓住王铁柱的手臂,\"什么时候的事?谁下的命令?\"
\"昨天下午。\"方立功推了推眼镜,\"战区司令部直接下的命令,说是掌握了她是日军间谍的证据...还出示了一枚德式勋章作为物证...\"
楚云飞的心沉了下去。林静雅的身份确实可疑,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枚铁十字勋章,山本一木的德语,李云龙的神秘出现...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大的谜团。
\"备马。\"楚云飞咬牙道,\"我要去军统站要人。\"
\"团座!您的伤...\"
\"这是命令!\"楚云飞强忍疼痛穿上军装,\"另外,派人联系李云龙,就说...就说'镜子裂了'。\"
当楚云飞忍着伤痛走出土房时,夕阳正将整个野战医院染成血色。远处的训练场上,八路军伤员们正在练习射击,喊杀声此起彼伏。更远的地方,连绵的群山如巨兽般蛰伏,而山的那边,是日军重兵把守的白石沟,是军统的秘密监狱,是无数未知的危险和谜团...
楚云飞摸了摸右手虎口的疤痕,那里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像是被烙铁烙过一般。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这场关于\"三面镜像\"的游戏,他都必须玩到底。为了358团,为了晋西北,也为了那个他可能永远回不去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