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臻从高嬷嬷的住处出来时，双腿都在打抖。
今夜手倒是没事，这双腿却差点没能支撑着她走回绣月阁。
她此刻已经累懵了，只想着尽快回到自己屋内，让双腿松泛松泛。
可一时半会儿好像回不去。
刚进到绣月阁内，就看见汤晚棠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萧华臻右眼皮不住地跳起来。
枪打出头鸟、枪打出头鸟。
只怕往后真是没个清净了。
她强忍着双腿的酸痛，打起精神跟汤晚棠互相见了个礼，刚想辞别，就被一把拉住。
“萧家姐姐，我们来这行宫也有两日了，还不曾好好说过话呢。我备下了茶点，还带了从青州老家来的茶叶，姐姐若不嫌弃，不如到我房中坐坐？”
喝茶？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再有两个时辰，公鸡就要打鸣了。
可不久前才当着她们的面被高嬷嬷“独自照拂”，若再推拒，就真是为自己树敌了。
萧华臻只得笑着答应。
进到汤晚棠的寝室时，才发现绣月阁里所有人都在里头，围坐在一方小圆桌旁，中间是个精致小巧的泥炉。
上头茶壶的沸水正冒着热气，看得萧华臻十指又开始隐隐作痛。
萧华绮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没好气地将头别过去。
余琏则是朝她怯怯一笑，汤疏红是最大方的一个，笑着站起来搀过她的胳膊。
“萧姐姐终于来了，茶方才煮好，疏红手拙，姐姐一会儿可别嫌弃。”
说话间，已经按着萧华臻坐下，倒了盏茶汤递到她面前。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客气话，汤晚棠才终于开门见山：
“姐姐，咱们往后还要作伴许久，就当是自家姊妹相处可好？姐姐别怪我蠢，我初到晟京，实在什么都不懂。若姐姐愿意，不如跟我们说说，高嬷嬷都教诲了姐姐什么？也好叫我们警醒着，不至于日后在贵人前头犯了错。”
她话音刚落，连带着萧华绮在内，四个人都目光灼灼盯着萧华臻。
萧华臻缓缓喝了一口茶水。
告诉她们，自己每夜都在被高嬷嬷换着法子磋磨，她们能信吗？
显然不可能。
但她也不可能像激怒萧华绮一样，平白在三个人面前招来嫉恨。
“嬷嬷不过是看我鲁钝，才特意让我多练练闺仪。”她笑着，目光从四人面上一一掠过，“各位姐妹天资过人，不比我，笨鸟才需要先飞一步。”
这话说了与没说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藏着掖着，想在大会上自己出风头罢了！
所以萧华臻话音刚落，萧华绮便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愤然离席。
其余四人也是面带尴尬。
汤晚棠最先反应过来，笑呵呵地请大家品茶，又吩咐汤疏红：“妹妹，你去小厨房取茶点来，我瞧着该蒸好了。”
她对着萧华臻，十分热络：“是方才我亲自下厨做的点心，不算精致，但是青州独有的口味，姐姐可必得留下尝尝。”
萧华臻看着汤疏红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点心端上，她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点心，见余琏起身辞行，忙跟着一起出来。
不知为何，她的右眼皮跳了一个晚上，一直没停过。
回到屋中，她将门栓上好，第一件事便是拿起烛火，四处翻找起来。
她如今就算没有在明面上得罪这些人，但也肯定招了记恨。
后院的手段拢共就那么些……
还是别让自己房里多出什么不该多的东西才好。
次日天刚亮，萧华臻才打了水到屋中梳洗时，便听到一阵阵脚步声。
来绣月阁的人不少，为首的是高嬷嬷。
高嬷嬷神容肃穆，“方才是谁说丢了东西？”
汤晚棠掩着面，抽泣着上前。
“嬷嬷，我今晨梳妆，打开妆奁之时，才发现我的翠玉梳篦不见了，若是寻常首饰也就罢了……”
“可偏偏那是亡母留给我的遗物！”
她肩膀不住发抖，哭得好不可怜。
“昨夜进出我房里的人实在太多，又都是姊妹……晚棠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这才上报求嬷嬷决断！”
高嬷嬷凌厉的眼神扫过几名侍骑，“敢在宫里行窃，抓住了是要杖责三十的。”
“但各位都是金玉之躯，又是几经擢选出来的侍骑，此时犯错之人若肯认下，还能从轻发落，若明知故犯，等到证据确凿……”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个中严重，众人已经心知肚明。
“嬷嬷……我看见了……”
萧华臻看着汤疏红走上前，转过身来伸手缓缓指向自己。
“我看见萧家姐姐从我姐姐房中离开时，袖口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这两姊妹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萧大姑娘，”高嬷嬷声音愈发冷厉，“你有没有？”
萧华臻深吸口气，坦然对上高嬷嬷审视的视线，“回禀嬷嬷，我不曾……”
她话还未说完，突然被萧华绮打断。
“嬷嬷您不知道，我姐姐从小长在穷乡僻壤，被养出许多刁俗陋习，父亲母亲苦心管教多年，可她始终屡教不改。”
她步态娇柔踱到高嬷嬷身旁，红着眼睛。
“姐姐从前也曾偷过我房中的东西，你我亲姊妹间本无需计较这些。可那是汤家妹妹亡母的遗物啊！姐姐，我实在是没法子替你隐瞒了……”
萧华臻看着她并不高明的演技，心中直发笑。
她从容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几位妹妹，竟然要如此栽赃于我。可是抓贼毕竟要抓赃，不可能空口白牙就定了我的罪。”
她上前拱手一拜，“嬷嬷，还请您决断。”
高嬷嬷一挥手，一列小黄门便鱼贯而入，分别进入各个侍骑的寝室搜查。
汤家姐妹两个哭得伤心欲绝，萧华绮也是满脸痛惜，只是看向萧华臻时，目光还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她昨夜回房早，看到了汤疏红鬼鬼祟祟进了萧华臻的房里。
汤家姐妹要替她除了碍眼的萧华臻，她当然乐意推上一把。
可怜的萧华臻，如今只怕都不知道自己房里被放了东西，竟然还敢喊抓赃！
等一会儿那赃物被搜出来……她的好姐姐，不知能不能挺得过那三十大板？
“找到了！”
一个小黄门从转角处率先跑出来，手上端着一把翠玉梳篦。
汤晚棠十分配合地惊呼出声，“就是这个！”
小黄门跪到地上，将那梳篦呈给高嬷嬷。
“是在谁屋里找见的？”
“是萧家的……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