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琬等人离开之时已经到了戌时,太阳已经渐渐落山。
刘备以不胜酒力为由,让黑娃将他扶回了营帐,还特意经过了为留宿百姓们新扎的帐篷附近。
等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后,刘备目光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
盘坐在羊毛毡毯之上,刘备示意黑娃也坐下,在后者跪坐好之后,他开口问道。
“苟四那边应该已经来信了吧,想必葛陂黄巾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大哥,你真是神了,这都能猜到!我也是刚刚才看到那家伙,没想到刘辟这个傻蛋儿竟然派苟四、牛犇他们来下蒙汗药,最好笑的就是,这药还是出自我们之手。”
“苟四说了,那药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而且兄弟们的戏都不错,目前都没有露馅,只有那些新召进来,暂时还未完全掌控的新兵们被药倒了。”
“据说刘辟的心腹,一个叫王越的头目已经确认无误,并溜出营地前去报信了,苟四那边说我们可以随时动手,拿下这些奸细了。”
“只要刘辟、何仪、何曼、黄邵等贼见到火起,就会带人马前来劫营。”
刘备闻言轻笑了一声,“那就等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就动手吧,将藏在营里的奸细全部揪出来,再派人将公孙先生、喝醉的许氏宗老、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们保护好。”
“至于那些被药倒的,不管是泼冷水,还是抽耳光,亦或是其它什么办法,都给得我弄醒。”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点火烧营吧,记得火势一定要大,火点一定要多,要让数十里外的人都知道我们营寨出事了。”
“演得要逼真一点,惨叫声要大一点,不然那些贼寇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跑进来送死呢?”
“对了,要去告诉许褚真相,我怕那家伙痴劲儿上来坏我大事。”
黑娃咧了咧嘴笑道,“大哥放心,三哥正在与许褚痛饮,我派人知会一声就是。”
刘备揉了揉眉心,解下腰间的印信道,“不,你拿着这东西亲自去说,让翼德把酒给我停了,从此刻开始解酒,今夜一战事关重大,如有谁敢懈怠,立斩不赦。”
黑娃恭敬的行礼,“唯。”
看着准备起身的黑娃,刘备拉住他的胳膊道,“大哥思来想去,刘黑娃还是不好听,以后你就叫刘裕,字也给你起好了,就唤作黑闼等你日后加冠时用。”
已经改名的刘裕挠了挠头,“大哥,还是不改了吧,这名字一听就不厉害,我还是喜欢叫刘黑娃!”
“如若非改不可的话,俺想改成刘羽,字霸王,西楚霸王的霸,反正日后是要过江东的,岂不是能为大哥狠狠涨脸面。大哥,你觉得俺这个想法咋样?”
刘备嘴角微微抽动,起身就要脱鞋,刘裕见势不妙,连忙撒腿跑路。
“算你小子跑得快!”没揍到人的刘备将手里的布鞋一丢,随后半躺在羊毛毯子上开始想事,并喃喃自语地说道。
“朕的卧龙凤雏尚且稚嫩,只能谋那鬼才郭嘉了啊。可这家伙去哪了,为什么不在阳翟呢?”
此时正在颍川郡颖阴县荀氏做客的郭嘉突然感觉浑身一冷,打了一个哆嗦。
一旁的荀谌笑道,“奉孝还是少去点勾栏瓦舍,青楼楚馆,看给你虚的,这天还没凉下来呢,就冷的直打哆嗦。”
郭嘉仰头将杯中温热的黄酒饮尽,没好气的回了句,“你才虚呢,我只是突然心悸,一时心血来潮,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正在与他对弈的荀彧放下手中的白棋,饶有兴致地看向郭嘉。
“莫不是怕了?听说刘玄德差人在阳翟打探你的消息,吓得你连夜跑到我们这躲避。”
郭嘉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黄酒,饮完之后舒服得叫了一声,随后才瞪向荀彧与荀谌哥俩儿。
“我怕什么?而且有什么好躲的?不过是试他一试罢了。”
“如果他刘玄德真能不远万里跑到这颖阴请我,并能通过我的刁难与诘问,跟着他又有何妨?”
荀彧终于落下白子,惊讶的看向郭嘉,“你小子可别乱来!这择主乃是大事,岂可这番儿戏?”
郭嘉想也不想,就捉了一颗黑子落下,屠了荀彧的大龙,“文若,你又输了。”
“不下了,不下了。”恼怒的荀彧将棋盘上的棋子扫落,随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郭嘉。
“刘备的反意昭然若揭,你岂可择他为主,你是想将这天下,搅和得稀巴烂才肯罢休么?”
郭嘉摸了摸下颚的短须,想了一会,这才认真的回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避而不见,跑到了你们这来躲一躲。”
“可这几天我想通了,他姓刘啊,只要成功的坐上那个位置,这天下不就还是大汉的?”
“唯一可虑的,就是这刘备是否真如传言中说的那般厉害,这豫州的匪寇,如那葛陂的刘辟等人,不就是一块很好的试金石么?”
“还有那些被追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黄巾余孽,以及兖、青、徐几州流窜过来,到处杀人放火的恶匪们,他们被逼得太狠了。”
“狗急尚且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是这些恶匪?”
“加之刘备只带了千余人,又一路长途跋涉从徐州赶过来,进入豫州之后又马不停蹄,前往了谯县驻扎,正是人困马乏之时。”
“恰巧还在摆什么演武,让人可随意进出军营,岂不是一个可趁虚而入的良机?”
“你们说如果有贼寇混在百姓里进入军营,那这刘备能否抵挡呢?”
荀彧与荀谌迅速对视了一眼,他们真的被这个猜测惊到了,不过仔细思索片刻,这个可能性还真的不小。
荀彧有些着急的说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可以找人去提醒刘备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虽然我不喜欢这人,可他若真得被击败,让那些贼寇拿到燕云铁骑的装备或者招降那支军队,后果不堪设想,你我又岂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郭嘉笑了笑,“盛名之下无虚士,刘备如果真这么简单就被击败,他也就不配我郭奉孝依附。”
“放心吧,一个甘于寂寞,能够在家乡蛰伏数年才出山的人物,哪有那么容易败。”
“这刘备辗转幽、冀、兖、青、徐等州郡,至今无一败绩,我觉得他的赢面会大一点。”
“当然了,事无绝对,凡事未虑胜,先虑败。”
“如若他真得浪得虚名,让贼寇给击败,那两位就得考虑一下,如何联合周围的士族结兵以自保了。”
“早做防守的打算,才能有备无患,最好弄点猛火油,那东西水泼不灭,一点即着,焚之必死,烧完之后还有毒烟,用来坑杀和设陷阱最为好用。”
荀彧瞪了一眼郭嘉,匆忙起身去找他的父亲说此事了。
至于郭嘉,仍旧自斟自饮,给留下来陪他喝酒的荀谌给气笑了,“你倒是自在,累得我兄长忙前忙后的。”
郭嘉仰天大笑,笑声停止后碰了碰荀谌的肩膀道,“哎,友若,我知你不像文若那般迂腐,如果刘备却乃明主,你我要不要一起共事啊,再把志才拉上,那家伙郁郁不得志,正在寻明主呢。”
荀谌闻言有些意动,“再说吧,我也觉得那些贼寇会袭击谯县,就看刘备是否能赢得这场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