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率兵离开幽州时,已经到了十二月底,朝廷的诏书连着发了六封,他才磨磨蹭蹭的上路。
面对这即将结束的中平五年,行军路上的刘备叹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出一年,天下必乱,吾等得尽快找到安身之处,好生经营一番。”
“故此去冀州,一定要打得足够漂亮,也好作为我们的进身之资。”
童渊在平了贼乱之后已经离开,回老家去照顾家小了,不过他临行前将赵云给留了下来,给刘备当亲兵。
此时赵云骑马跟在一侧,见到刘备如此说,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哥怎么这么说,我大汉幅员辽阔,富有四海,更是人才济济,英雄辈出,些许贼乱而已,还动摇不了这天下。”
赵云毕竟还是个毛头小子,哪知这大汉江山已经风雨飘摇。
那个刚刚平定了西凉羌乱的董卓,不久后就会成为整个帝国的掘墓人,扯下这最后一块遮羞布,开启群雄并起的乱局。
想起这些,刘备决定给麾下的这些将领们好好讲讲天下的局势。
于是他转头对方源道,“茂才,你跟着刘虞,刘使君在洛阳待过,消息也比较灵通,你给大家伙讲讲,这一年天下都发生了哪些大事。”
方源知道刘备的意思,点了点头在马上环顾四周,发现关羽、张飞、陈二虎等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给众人分说。
“说来话长,老夫就说简单点,张角的黄巾虽然被灭,可其手下的那些渠帅们却没有伏诛。”
“经过数年的恢复,这些人又开始在各地作乱。自今年二月起,冀、青、徐、兖、益、司隶等六州之地,都出现了贼寇聚众劫掠,攻打县城的事情。”
“朝廷不能制,遂应太常寺正刘焉的请求,废史立牧,允许州牧坐镇一方,集军政,人事任免大权于一身,镇压平定贼寇。”
“为平益州蛮人与黄巾叛乱,刘焉任了益州牧。我那故主刘虞,则因张纯叛乱,任了幽州牧。”
“七月,冀、青、徐、兖等四州发大水,多处坝口因年久失修决堤,无数良田遭灾,作物被淹,房屋被冲毁,遭灾者数以百万计。”
“百姓们家园被毁,颗粒无收,食不果腹,听说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
“这个时候地方上有些蠢货还捂着家里那点粮食不愿拿出来救灾,反而等着朝廷去救济,这能不出事么。”
“到了十月,冀、青、徐等地的局势已然失控,朝廷这才命令新成立的西园八校尉各自领兵出征,前往各地平乱。”
“知道为什么朝廷这么急么,青徐两州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前不久下军校尉鲍鸿进讨声势最大的葛陂黄巾。
“双方大战于葛陂,鲍鸿军败,已经被锁拿下狱,等着来年问斩。”
“前不久皇帝陛下原本打算北巡冀州,却被典军校尉曹操阻止,言冀州刺史王芬,欲图谋不轨,行废立之事,择一宗室为新帝。”
“陛下大怒,令王芬罢兵,并征召其入洛阳。后者见事情败露,担心牵连朋友、家小及族人,拔剑自刎。”
“王芬死后,张燕率领的黑山贼开始入侵冀州,典军校尉曹操正在辛苦与其周旋,奈何贼势大难治,如今虽未大败,但也输多胜少,情况堪忧。”
“青徐那边就更不用提了,十月,青州临淄、徐州郯县黄巾军又起,攻略郡县。”
“十一月,朝廷派遣下军校尉鲍鸿进讨声势最大的葛陂黄巾。双方大战于葛陂,鲍鸿军大败,损兵折将,数千骑兵十不存一,贼寇气焰更盛,已有数座县城被攻下。”
“朝廷不是无兵马可动,可你们要知道,南北两军负责着防卫京畿的重任,不能轻动。”
“而且这些人吧,战斗力真的堪忧,虽然数量庞大,有数万人之多,可多是些养尊处优的酒囊饭袋,是没怎么见过血的,真上了战场,估计不如西凉铁骑三千。”
“嗯,连我们燕云铁骑这五百人都不如,老夫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你们看那个蠢货孟益在石门打得那仗就知道了,先手埋伏占尽了优势,还能被人打了反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反观主公,以电光火石之势行军,以犁庭扫穴之威斩灭贼寇,这份能为,不得不教人惊叹。这也是朝廷对我们寄予厚望的缘故,希望我等出幽州,定中原。”
众人都被方源的话给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局势已经危如累卵,算上刚刚平定的西凉,大汉整个北方几乎都被卷进了兵祸之中。
再加上天灾,这事情的棘手程度,真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其实方源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说,他还与刘备私下讨论过,可在人前是万万不能提的。
那就是国本之争,谁来当这个太子。
按理说是要立嫡长子刘辩,也就是何皇后所出的大儿子。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更喜欢小儿子刘协,成立西园八校尉,就是为了分大将军何进的兵权,害怕他死后外戚势力过大,更是有意将小儿子推上帝位。
这背后还有两宫之争,董后与何后都想大权在握,以皇帝年幼为由,效仿当初的吕后垂帘听政。
蹇硕这个略有勇武的阉人,就被灵帝任命为了上军校尉,统帅袁绍、袁术、曹操等人,手下有了数万兵马,非常让何进忌惮。
事涉宫廷秘事,方源自然不可能在这群莽汉面前说,而且那些都离他们太遥远。
听完了方源的话,关羽开口问道,“大哥,既然这几个州都乱成这样了,朝廷总不可能指望着我们这点人能扑灭所有叛乱吧。”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你太小看那些地方上的豪族了,冀青兖等地都是一马平川的地方,想要自保,就得结坞堡。”
“那里面粮食充足,装备精良,弓弩俱备,又有一些能打的家丁护卫,且都是家生子,普遍都对主家比较忠诚,比县城都要难打,这些人,才是平寇的主力。”
“眼下这些人都藏在坞堡里防御,并没有积极进取之心,可如果我们大胜个一两场,这些在暗中观望的家伙们就会出来和我们争功,这顺风仗,想必没有人不会打吧。”
关羽有些愣住了,半晌之后才气得骂道,“既然他们有能力平寇,为何会放任贼寇攻城掠地,让百姓受苦受难。”
这话没有人能回答,刘备也不能,因为这些地方豪族,是他此行要讨好与拉拢的对象。
没了这些人帮衬,剿个毛的匪,光是追着那些贼寇跑就能把人累死。
又不是扶桑与半岛那等弹丸之地,九州太大了,有时候光是行军走路,就得花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完一州之地,就这还是快的。
刘宏是中平六年的四月还是五月死得来着,刘备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不再拿出一场耀眼的大胜,让那些贼寇望风而逃,跑到山里去,这没完没了的骚扰能把他活生生在四州之地拖死。
这边火刚灭,那边又着火了,首尾不能兼顾的结局不会太好。
所以呢,他准备狠狠杀一波黑山贼,让这群家伙知道怕,再将他人屠的名声传扬青、徐两州,只要敌人望风而逃,面上平定了,就能给朝廷交差,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庐江太守之职。
当然了,还差一味最重要的药引子,那就是五溪蛮之流的蛮人部落,他已经差人送信,让在庐江的山匪小弟们开始在暗中勾连蛮人头领了,只要蛮人再犯境,这借口也就有了。
平寇中郎将,北虏打得,南蛮就讨不得?
反正以后也是要敲打那些蛮人部落的,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敢不服他刘玄德管教,全给杀掉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