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看到对手军中士气低落,众多乌桓人虽对着张飞怒目而视,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就知道得再添一把火了,“耿忠。”
长着一张国字脸,换上了一身行头,显得威风凛凛的耿忠抱拳道,“主公,唤小人何事。”
“你初入我部,我就给了你一个可管理百人的屯长之职,底下的兄弟们不是很心服呐。”
“功名只在马上取,这个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让手下儿郎心服口服,就看这一役了。”
耿忠在马上抱拳道,“主公放心,小人必教胡贼丧胆。”
看到刘备点头,耿忠用马槊挑起两袋人头放在马上,随后拍马出阵。
“翼德,你的名声在幽州太大,这些人不敢出阵,主公让你归阵,我去戏耍他们一番。”
张飞一想今天风头也出够了,就点了点头,拍马归阵。
丘力居等人看到黑脸张飞回阵,心里这才一松,他们真怕这黑厮再叫骂一阵,让大家面皮挂不住,非常影响士气的。
总不能上万人被几千人吓得灰溜溜地逃回营寨,借着拒马、铁蒺藜、弓箭防守撤退吧。
而且辎重、奴隶、女人、金银还在后营,仓促逃离,那些东西还要不要了?
耿忠纵马到弓箭的射程之外,将马槊插在地上,从马上拔出短剑刺破了麻袋,将一颗颗梳着乌桓人发式的脑袋倒了出来,两麻袋很快倒完,这也佐证了张飞刚才的话,让丘力居彻底冷静下来,生了惊惧之心。
可接下来耿忠的动作,又让他眼睛冒火,只见其用马槊扎了两颗人头,单手持槊,高声吼道,“怎么,乌桓人都是软蛋么?张军侯你们不敢打,某家耿忠,无名小卒,你们也不敢出阵一战?”
怕有些乌桓人听不懂,少年时学过多门胡语的耿忠用乌桓人的话又高声喊了一遍,直骂他们都是懦夫。
被人指着鼻子骂,骂得还是乌桓整个族群,可想而知这些自诩勇士的乌桓人怎么能忍。
丘力居气归气,心里却是不想打的,已经折了一位万夫长赫鲁,再折几个,这仗就没法打了。
可这人竟然精通乌桓语,让部落的所有人都听懂了,还挑着他们同族的人头耀武扬威。
这是非常严重的挑衅,比那个黑脸张飞骂他丘力居本人还要恶劣三分。
今日要是当缩头乌龟,就算能够逃回故地,也会被人挑战,夺权,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部族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其余乌桓部落会唾弃他们,攻打他们,大汉疆域之外的乌桓单于,也会亲提三万铁骑,来取他丘力居这个败坏了乌桓人名声之人的人头。
于是挥了挥手,“阿剌古,苏如,你们两个去会会这个狂徒。”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扬了扬手中马刀道,“首领,无需苏如,我阿剌古就可以将其斩于马下。”
丘力居的眼神冷冽如刀,仿佛要将这个莽汉洞穿,“我再强调一遍,两人同去,还需要我重复吗?”
阿剌古只能低头应是,与另一个大汉苏如一起上前。
“来得好。”见到两骑跑来,耿忠不惊反喜,提起马槊,夹起马腹,嘴中一声“驾”,就拍马迎了上去。
借着双边马镫提供的落脚点,他轻松做了个单边侧翻的躲避动作,随后将马槊上挑,一个凌厉的突刺,就将那名叫阿剌古的刺死。
随后迅速抽槊,将其换到了左手,整个人身子矮了半寸,缩头躲过苏如的弯刀,两只脚在地上大跨步与马匹同频跑了几步,随后手臂发力,借助马镫一个跳跃,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马上。
上马的一瞬间,耿忠下腰躲过苏如的斩击,两人随即开始了激烈的火拼。
朔风卷起残旗,两匹战马在枯草甸上划出焦灼的圆弧。
耿忠掌中马槊抖出七点寒星,其上锋利无比的槊锋撕开气流,直取苏如咽喉。
苏如与阿剌古不同,他曾与用过马槊之人交手过,知道这种兵器的厉害。
于是突然变招,贴鞍侧挂,鎏金弯刀顺着槊杆逆削而上,刀脊镶嵌的绿松石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妖异的碧痕。
“叮!”
发觉不对的耿忠紧急下压马槊磕开刀刃,两匹战马交错而过,带起了阵阵狂风。
苏如反手甩出刀鞘,青铜吞口的凶狼浮雕正撞在追击而来的槊尖上,借着反震之力,弯刀已如新月般抹向对手马腹。
在胯下战马悲鸣声中,耿忠一声暴喝,槊杆点地腾空而起。
人尚在半空,马槊却未停歇,在空中连刺,犹如那银蟒缠山,将苏如刺成了筛子,随后倒于马下。
看着落在地上翻滚的耿忠,刘备军阵中爆出一阵阵喝彩与叫好声。
刘备看到对面阵营已经有人搭弓射箭,就挥手道,“击鼓,全军出击。”
喊完后发现张飞早已经化作离弦之箭,前去营救耿忠了。
两军很快碰撞到了一起,刘备鸳鸯双刀在手,身先士卒,杀得比麾下军官们还猛,左劈右砍,不断有人被斩于马下。
身旁数名亲兵手持盾牌短矛,紧紧护卫在其身侧,防止流矢射中他们大哥。
那些步兵们有序的结阵,三人一组,最前方是清一色盾兵,左手持藤盾,右手持刀。
身后是枪兵,不断地在盾兵身后偷袭,将那些敌人刺于马下。
最后的自然就是弓弩手,又分为弓箭手与弩箭手。
弩箭手在前,等到敌人骑兵靠近,立即扣动机括,弓箭手在后,不停地用羽箭射击。
这套打法虽然不一定能够战胜机动性灵活的骑兵,却已经是最优解了。
乌恒联军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如果他们愿意,完全可以绕后,包抄,反包围,反围剿,分割小战场,分而杀之。
不是乌桓人蠢想不到这点,而是他们的大小头领已经没有了战心,被张飞、耿忠的大展神威,以及被刘备方每个骑兵马上都挂着几个乌桓人头给吓破了胆。
两三千人追着两三万人打,也算是奇景了,本该十而围之的兵力,却打成了这副样子。
这里面有刘备大军的神兵天降的因素在,也有乌桓人对他们的小觑。
当然了,丘力居没有第一时间全军压上,而是愚蠢的选择了斗将,让刘备针对士气的计策能够奏效,这才是以弱胜强的关键。
战局瞬息万变,在城上呆愣着的公孙瓒还没反应过来,围了他的贼寇就被昔日的小弟当成狗一样在追着殴打,一切都是这么的戏剧性。
再次叹了一口气,已经处理好情绪的公孙瓒悄悄抹掉了眼泪,大吼一声道,“给老子开城门,全军出击,我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虽然现在跑出去捡军功有些无耻,可公孙瓒明白,这场战争如果他不再做点什么,回去之后,绝对没有可能东山再起。
这时候,围三阙一,特意给乌桓联军留好的口子就派上用场了。
因为能够逃掉,傻子才浴血奋战,拼死一搏呢,看到上头的大小首领全部撒腿跑路,底下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战心。
不是被人乱刀砍死取了左耳,就是吓得扔掉兵刃,跪在地上乞降。
马比较好的精锐们自然逃了出去,这其中就包括丘力居和张纯、张举这两个朝廷点头要的贼首。
一共五千多残兵刚跑出去三十里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金铁之声大作,一个红脸大汉,带着五百铁骑踩踏着滚滚烟尘赶至。
“某家关云长,诸位可教我好等。”
其余诸将见到关羽自报家门,自然也不肯落后,“你家爷爷黑娃在此,还不快快下马投降。”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乃公陈二虎。”
“爷爷王二牛!”
……
每个人都大吼着报上名号,随后拍马冲向早已成惊弓之鸟的众贼寇。
没有什么势均力敌,也没有什么热血的打斗,有的只是摧枯拉朽的破敌,以及惨无人道的屠杀。
哪怕这些人已经下马乞降,关羽等人也似看不见一般,没有停下手中的兵器直至最后一个活着的人死亡。
追上来的公孙瓒惊恐的看着这犹如人间炼狱的一幕,朝着身旁的刘备说道,“玄,玄德,真的不留一个活口么。”
刘备点了点头,“嗯,这边杀完就要返身回去杀那些已经投降了的。”
“可,你这是杀降啊!”
刘备看着这个昔日的老大哥没有说话,两人再见,都默契的没有提一些不愉快的事,依旧以兄弟相称。
“兄长,不杀了这些人,拿这些人头去交差,你又如何官复原职呢?”
“朝廷已经拿了你的骑校尉一职,还削去了你身上的列侯爵位,罚没了公孙氏的族产。”
“不戴罪立功,你又有何面目,去见乡亲父老呢?”
“玄德,我……”公孙瓒是真放下两人之间的不快了,此时听刘备这么说,差点没忍住,就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了。
刘备朝着公孙瓒眨了眨眼,“兄长,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该不会要哭吧。”
公孙瓒感动的情绪瞬间没了,又想起眼前这个小子在以前没有习武之时,一旦惹祸,总是躲在他身后,喊着兄长救我的滑稽场景,顿时笑骂出声。
“可去你的吧,老子才不会哭呢,乌龟王八蛋才会哭。”
此时他身边的田豫嘴唇都快咬出血了,生怕自己笑出声来,事后被穿小鞋。
不过公孙瓒还是有些担忧,“杀俘不降,真要干么?”
刘备耸了耸肩,“你说晚了,我已经屠了朵思、乌金全族,不差这点。”
“没办法啊,乌桓人太英勇了,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投降,我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公孙瓒神情一凛,终于认识到了刘备的不同,也明白了昔日为什么这个小弟不肯来投靠他了。
他看走眼了,刘备这人,不是可屈居人下之辈,他日,必是搅弄天下风云的英雄人物。
“是啊,乌桓人太勇猛了,我们可以作证,他们真的是不流尽最后一滴血就绝不罢休的勇士。”
刘备与公孙瓒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些感情虽然回不去了,他们之间一直在互相算计,可刘备知道,幽州不能没有公孙瓒。
刘虞虽对他有恩,可其靖绥妥协之策,必然会出现问题。和异族你好我好大家好,真的可以么?
虎狼在侧,公孙瓒这种绝不妥协,利用乌桓人培养自己骑兵的做法,才是值得肯定的。
这人性格虽有缺陷,可勇武不缺,有他在,这幽州就不可能被异族搞乱。
而他刘某人,自然是打算跳出这里,两人已经没有了根本利益上的冲突,这次卖其一个人情,也是为了让他以后不要杀刘虞。
学其它诸侯,将刘姓诸侯驱逐出境即可,杀了,是最愚蠢的做法。
保刘虞及其家小一命,也算是他刘备还了这份提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