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宋家行二宋冬生,周鹤眠觉得对方中规中矩。
习字进度正常,没什么让他惊奇的。
倒是对方那份沉稳性子,说不得家里那些教书的老古板会很喜欢。
他将目光落在宋冬生旁边的阿姐身上,见其落笔小心翼翼,绣花似的。
每一笔画都写的极为认真,倒是比宋小麦那狗爬的字好上不少...
接着便是如今宋家行五宋修远。
周鹤眠走的累了,抱着手臂靠在桌角,目光淡淡落在比他小了三岁的孩子身前。
经过多日调养,宋修远身上的伤已好的七七八八。
在宋小麦几人的照顾下,如今的宋修远头发梳的齐整,小脸红润。
身子看上去虽还孱弱,可也不是当初那一碰就碎的模样。
只见对方捏着木枝,在沙盘中依旧练习着第一天所学——宋修远三字。
“不错,你这名字写的一日好过一日。”
随着周鹤眠的话,宋家兄妹几个齐齐抬头望去,发现对方将这三字写的果然越来越端正。
宋修远微微抬首,眸光里的胆怯如今已经少了许多。
虽然依旧不爱说话不爱笑,但好歹愿意跟大家进行简单眼神沟通。
就比如此刻,外人看来木楞的孩子,宋小麦几个却读懂了对方目中深处喜悦。
周鹤眠第一天就是教大家写自己的名字,第二天便正式教大家千字文。
每个孩子虽学有快慢,从原来的每日十字缩减到八字,勉强都能跟上统一进度。
独独宋修远,从第一天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后,后面每一天都只埋头练写姓名,雷打不动。
大家本想劝劝,但看到对方眼里那股执着劲后又放弃了打算。
宋小麦隐约猜测,从前那般日子,定给孩子留下了不小心理创伤。
外伤可治,心病难医。
外人说什么都不过是辅助,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点点走出困境。
心病总要心药医。
或许眼下,宋修远三字既是对方彻底脱离泥潭的证明,亦是治愈内心创伤的最好良药。
且随了他去。
今日宋小麦来的虽晚,学的依旧是最快的。
在众人满目艳羡中,她一点不带心虚的默写出了今日所学几字。
之所以字写的扭扭捏捏,不过是她刻意为之罢了。
如今用木棍比划,跟前世硬笔书写其实差不了多少,她想写好分分钟都能。
但如今沙盘木棍不过是权宜之计,最终大家都还是要换做这个时代的毛笔书写。
毛笔字对于她来说那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所以为了避免将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刻意将沙盘里的字写的跟小六差不多水平,勉强能见其形。
周鹤眠一言难尽的将对方默写的字检查一遍,捏着鼻子点点头,算是过了。
宋小麦才不管对方嫌弃的眼神,得到对方肯定后,立马撂下木棍,乐盈盈的下了桌。
丢下埋头苦学的其余几人,她一路小跑来到后院。
半月前撒下的菜种早已发了芽,小白菜已经绿油油一片,用不了多久家里便有了新鲜菜蔬可食。
虽然如今自家大门口时不时还会出现几把不知谁送的绿蔬,家里并不缺菜吃,但到底没有自家种来的方便。
且霜降就要来临,到时各家的菜蔬便会锐减,估摸也不会有谁再往自家送了。
宋小麦来到菜地里,将偶尔夹在白菜苗旁的小草轻轻拔掉。
随后她提来半桶水,开始一瓢一瓢仔细浇灌。
萝卜苗也长高了不少。
但由于自家菜地荒废太久,又无肥力,导致苗出的有些稀疏。
菜地没有足够肥力,萝卜最后就算长成了,也只会是品相最差的那种歪瓜裂枣。
宋小麦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虽然以前网上冲浪刷到过不少关于堆肥的视频,但先不说她能记下多少,眼下时间也是来不及的。
种地这事她懂的实在不多,除了少量课本来源,大多还是靠网络以及年幼乡下那段记忆得来的一些基础理论。
眼下这片菜园子,还是她头一回实操。
如今只能祈祷这片菜园给点力,不要辛苦一遭无所出才好。
想到翻了年家里还得种山薯,到时候肥料更是不可或缺。
所以堆肥这事就算没有把握她还是打算一试,萝卜是用不上了。
成功的话,山薯刚好能赶上。
菜地不大,宋小麦一个人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浇完了。
放下水桶后,她又来到后院的一个木架上,翻看她前日特意晒下的山薯片。
现下每日日照时长有限,翻看了一下满是潮气的薯片,还得晒上几天才能进行下一步炮制。
这便是那日私下里她同金管事所说之事,关于山薯长期保存的办法。
山薯乃药食同源之物,用处很多。
如今既打算大面积种植此物,她当然不能只以卖新鲜山薯为主,过于辛劳了些。
经过仔细考量,她想走二次加工的路子。
将收上来的山薯制成生粉和熟粉两种,通过冯少东家的销路,去探探市场。
如果能得到不错回响,那么以后也不用担心种出的山薯销不出去烂在地里。
这毕竟不是粟米之类粮食作物,只用担心收成多少一个问题就好。
也是经济作物跟粮食作物的差别。
将簸箕中的雪白山薯各翻了一面后,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宋小麦便来到厨房先架上了火准备晌饭。
此时隔壁的宋杏花已经趴在了堂哥宋长乐的背上,由对方背着朝院外花轿步步走去。
宋来宝年纪小,宋长贵已成家,宋长福又在外学艺并未赶回,故而今日背杏花出门的差事就顺位到了宋长乐头上。
无论平日对这个堂妹多么不喜,此刻的宋长乐还是心绪复杂。
宋家村这么多年,宋杏花还是头一个被抬去做妾的。
若非自家爹娘强压着自己来,他是真不愿意担这个差。
以后说不得出门,都得被一同混的兄弟置喙。
宋杏花头顶盖头,耳边只有闹哄哄的人群喧嚣,好似还有来宝的哭声。
哭自然不是为了她这个二姐即将出嫁之故,是又馋奶了。
没多大会,娘的声音便跟着由近至远。
先还哭哭啼啼说舍不得嫁女,此时又急急忙忙哄小儿去了。
什么紧要的事...眼看就要出大门了。
竟连送自己出门的片刻功夫都无。
趴在堂哥背上的宋杏花,两手不自觉握紧了对方衣角,心中莫名慌乱。
感受到背上人的动作,宋长乐皱了皱眉,用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声音道了句:
“杏花儿,做妾不是什么光彩事...”
“你要反悔,这会跑还来得及。”
宋杏花猛地一怔。
片刻后,少女哽咽:“三哥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