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静静听完了几人讲述遇见小姑子的过程,见孩子几个愤然的样子,她幽幽一叹,小姑子遇人不淑的事她早就猜到了些,以前婆婆不愿讲,可明眼人谁都看的明白。
谁家闺女嫁出去了,会如小姑子一般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回呢?
定是遇到个刻薄的婆家,才会如此。
以前几个孩子小,不懂,如今大了,自己也亲眼见了,会有这般反应也是正常。
比起宋冬生几个,感触更深的其实是宋月娥,若说家里几个孩子谁跟小姑最亲,一定是她了。
自己出生时,小姑才八岁,家里大人成日忙里忙外,很多时候都是小姑抱着自己长大的,直到八岁那年小姑出嫁。
“这些年咱们家这样...也帮不了小姑什么,竟不知她过的这般不如意...”
宋月娥捏着衣角,记忆中那个总是一副笑模样的小姑,如今却是这般光景,心里不是滋味。
身为三房长女的宋月娥,此刻不禁想到,若是将来自己嫁了人,遇到那样一个婆家该如何是好?
翻了年,自己就十三了...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
望了一眼家中,病的病,少的少...宋月娥觉得,娘应该不会这么早将自己嫁出去吧,如此倒好...
一家人不知,因为宋慈姑的事,竟让宋月娥想了那么长远的事。
“你们奶跟爹在的时候,也还好,那董家多少还会看在亲家有人的份上收敛一些,如今你们奶跟爹走了...想必,董家就没顾忌了,哎...”
孩子爹一走,不光自己家,连带小姑子也跟着受委屈...说来说去,还是她这个大嫂没本事,但凡身体争气点,也不至于让别人以为小姑子连个娘家人都没。
眼看家里氛围再度低迷,宋小麦赶紧打断王氏的思绪:“娘,以后就好了,我们几个如今也能赚银钱了,过几日让阿姐跟二哥去小姑家买些礼走一趟,让董家知道,咱小姑不是没有娘家人!”
“以后再欺负小姑的时候,他家人多少也会掂量掂量收敛一些!”
宋冬生赞同小麦的说法,今日董满仓瞧自己几人的眼神,他浑身不舒服,好似自己几个上门打秋风似得。
望着几个懂事的孩子,王氏自没有不应的道理,喝了两日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身子都轻便了许多。
“你们都是好孩子,小麦说的对,以后你们小姑的娘家人,可不就得靠你们几个撑起来么?”
至于跟宋慈姑有着同父异母血脉关系的大房二房...不提也罢。
宋大海宋大田自小就不待见孟氏,对其生下的两个孩子,哪怕是亲弟弟妹妹,也是不亲近的,指望他们给宋慈姑撑门面,想都不用想。
昨夜一夜折腾,白天又跑了一天,宋小麦几人陪着王氏聊了会天后便都打起了哈欠,王氏也觉得乏了,赶紧遣散了几人去休息,没再多言。
孩子几个回到房间,沾床就着...
宋家村这一夜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然离村子不远处的青岳观,此时却灯火通明..
“黄大夫,这小子今夜情况如何?”
一个乌发灰袍的中年道人,两手捧着一把浮尘,面上留着长长的胡须,目光深沉的盯着不远处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八九岁的模样,紧闭着双眸,眉宇深蹙,面色乌紫,半醒半梦的,似极痛苦。
已在观里两天没合过眼的黄老大夫,双手再次抚上少年脉搏,半晌才收手。
“体内的毒算是控制住了,但此刻高热不退正是关键时刻,若能挺过今夜,便无大碍了。”
大夫的话非但没让人松口气,反让人又提了几分。
“这...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黄老大夫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跟前道长,心道你非不懂医理之人,要有办法还用得着请老夫?
似看懂对方心声,道长忍不住搓了搓浮尘,低头致歉:“莫怪莫怪,道长我也是心急了。”
“哎...无量天尊...希望这小子能挺过今夜吧...”
两人静默片刻,房门忽被打开。
“父亲...”
来人是再度前来的小黄大夫,黄辰安。
眼见两天的时间,父亲便憔悴了一大截...黄辰安不忍,为老父亲送来一杯温水伺候其服用。
“父亲,要不今晚我来守着吧?”
眼看又要熬个通宵,黄老大夫上了年纪,这么熬着身子确实吃不消。
一旁道长赶忙道:“观内早已备好房间,黄大夫可随时前去休息。”
黄大夫捋了捋胡须,又看了一眼榻上少年,知自己待在这里用处也不大,熬了两天身子确实困乏,便点头应了。
“这小子也是好运,若非安儿你朋友带来的那株七叶花,便是神仙来了,也得束手无策。”
“也好,今日你便辛苦些好好看顾,若有什么情况,及时唤为父。”
对于父亲的叮嘱,黄辰安自无不从,他小心扶起父亲将其送到了客房,又匆匆回返。
少年房内此时独余道长一人,正一脸忧容的盯着少年。
黄辰安给对方递了杯水,长夜漫漫,两人不免聊了几句。
“道长好似很担忧这个少年,可是道长红尘亲属?”
中年道长摇摇头,盯着榻上不住叹道:“贫道少时便斩断俗尘,早已无牵无挂。”
“只是这少年与贫道有缘,前些日子贫道四方游历,经少年搭救过,如今不过是偿还因果罢了...”
昏暗的油灯下,黄辰安静静守在不远处,本想掏出怀里的医术打发时间,又觉这观内油灯过于昏暗,便弃了打算。
“这便是种善因结善果吧,若非搭救过道长,少年此际危矣。”
道长似乎不愿深谈此事,说了两句就在一旁寻了个位置闭眸打坐起来,也是准备守上一夜的架势。
黄辰安原也不是话多之人,见此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时不时上前看看少年情况。
好在少年发热之症到了后半夜便开始降温,这让守着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天刚亮,休息了一晚的黄大夫精神恢复不少,待他又给少年把了脉后,提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最凶险的一关算是过了,后面给他按时服药,半月后毒可全消。”
听到这话,道长如释重负,他朝黄大夫深深鞠了一礼:“此次有劳大夫了。”
忙了几天的黄老大夫摆摆手。
“医者本分罢了,道长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