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仿若一块沉甸甸的玄铁,密不透风地压在东宫之上,四下里一片死寂。檐角铜铃在穿堂夜风的拨弄下,发出断断续续的清响,似孤魂在暗夜幽咽。雕花宫灯散发幽微光芒,在朱漆宫墙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图案,给这巍峨宫殿笼上一层神秘面纱。
太子李贤身着素白寝衣,赤足在冰凉地砖上踱步,寝衣下摆肆意翻飞。
前朝水患治理迫在眉梢,大臣们朝堂为了治水策论争论得面红耳赤;内院里侧妃不知天高地厚,一次次言语试探,让他焦虑不安。而清洛的时隐时现身影,如一缕难以捕捉的轻烟,在他心间袅袅不散。
一想到清洛,李贤紧绷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可这笑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与哀愁。他抬手,轻轻抚过窗棂,“洛儿……”他双唇微启,喃喃低语,声音轻柔却饱含无尽的思念,在这空旷的殿宇中悠悠回荡。
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略显消瘦的身形。原本英气逼人的面庞,在疲惫与思念的双重折磨下,愈发憔悴。眼眶深陷,眼窝下浓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往日明亮的凤眸,此刻布满血丝,透着深深的渴望与眷恋。
“来人!”李贤突然停下脚步,对着空旷殿宇厉声喝道,声音在静谧寝殿久久回荡,透着无尽孤寂与悲凉。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门外飘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恭敬:“殿下有何吩咐?”来者正是李贤的心腹侍卫墨尧,他身着黑色劲装,身姿如松,眼神透着忠诚与干练。
李贤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沉吟良久后说道:“墨尧,你明日晚上让风影安排一下,我要见洛儿。”提及清洛,他的声音不自觉轻柔起来,眼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温柔,仿佛在提及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墨尧深知太子对清洛的深情,拱手领命:“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待墨尧离去,李贤回到床边,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清洛,他的心便如小鹿乱撞,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既期待与清洛重逢,又担心她拒绝见自己;即便清洛愿意见他,又害怕自己不够出色,最终还是会被她拒绝。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李贤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他望着自己的影子,心中感慨万千。曾经,他以为凭太子身份能掌控一切,可如今面对这份炽热感情,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李贤在满心纠结与期待中,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置身一片静谧竹林,月光如银纱洒在地上,给整个竹林披上梦幻色彩。身边,一位女子身着淡绿色罗裙,宛如春日盛开的新荷,清新脱俗。她高松的发髻上戴着简单珠花,在月光映照下,面容清丽如同下凡仙子。李贤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清洛。
清洛温柔凝视着他,双眸波光流转,轻声说道:“殿下,你快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啊!”
“是啊,美极了。”李贤微笑回应,声音满是宠溺。
“我要你以后都陪我看月亮,看星星。”清洛像撒娇的孩子,脸颊绯红,煞是可爱。
“好,我答应你。”李贤毫不犹豫地说道,眼中满是深情。
李贤与清洛并肩立于回廊之下,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他们身上投下忽明忽暗的碎银。
忽然,一道黑影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如暗夜流星般疾射而来。
李贤瞳孔骤缩,多年习武养成的本能瞬间被激发。他长臂一展,将清洛牢牢护在身后,与此同时,腰间佩剑“噌”地出鞘半寸,寒光在夜色中一闪而过。“洛儿,莫慌!有我在此!”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洪钟般在庭院中回荡,却又在尾音处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对清洛安危的关切。
清洛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粉嫩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慌乱间,她紧紧抓住李贤的衣袖。
李贤定睛一看,发现黑影竟是欧阳剑。欧阳剑手持长剑,剑尖直指李贤,眼中闪烁嫉妒与愤怒的火焰:“清洛只能和我在一起,你休想得到她!”
欧阳剑话落,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中长剑挽出朵朵剑花,剑风呼啸,似要撕裂空气。李贤迅速抽出佩剑,剑鞘“当啷”落地,在静谧竹林中格外刺耳。他旋身避开欧阳剑凌厉一击,反手挥剑,带起一道寒光。
两人你来我往,激烈交锋。欧阳剑攻势如暴风骤雨,招招直取要害;李贤则凭借精湛剑术,左挡右格,苦苦支撑。
月光下,两道身影如两条缠斗的蛟龙,剑影闪烁,寒气逼人。李贤渐渐落了下风,他的身上渐现多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滴落在翠绿竹叶上,宛如朵朵盛开的红梅。
“欧阳剑,你给我住手,”清洛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就在李贤力不从心之时,清洛突然冲出来,挡在李贤身前。欧阳剑收势不及,长剑直直刺入清洛的心口。
“洛儿!”李贤瞳孔骤缩,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清洛的身体,声音颤抖:“洛儿,你为何这么傻!”泪水如决堤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清洛的衣衫。
欧阳剑也慌了神,手中的剑“当啷”掉落在地。他跪倒在清洛身边,悲痛欲绝:“清洛你为何要替他送死?”
清洛满眼泪水,深情地望着李贤,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缓缓闭上了双眼,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
冷月如霜,毫无保留地将清辉倾洒在这片静谧的竹林。夜风呜咽着穿梭其中,竹叶沙沙作响,宛如一曲低沉的安魂曲,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洛儿!洛儿!”李贤的呼喊声凄厉又绝望,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划破这死寂的夜空。惊起的寒鸦发出阵阵哀鸣,扑腾着翅膀,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他紧紧地将清洛拥入怀中,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望着清洛毫无血色的面容,李贤泪如雨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清洛的衣襟上。“洛儿你醒醒好不好,你答应我说要一起看月亮,赏星星啊!”回忆起与清洛相处的往昔,李贤只觉心如刀绞,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在清洛淡绿色的裙裾上,晕染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万念俱灰之下,李贤颤抖着拾起长剑,剑身倒映出他凌乱的发丝与空洞的双眼。“洛儿,等我。”话音刚落,寒光一闪,长剑穿透咽喉。
李贤缓缓倒下,与清洛紧紧相依,鲜血交融在一起,在月光下蔓延,谱写着这段凄美而又悲壮的爱情绝唱。
突然,李贤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寝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枕巾上。他用颤抖的手抹了抹眼泪,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汹涌,久久无法平息。
此后,他再也无法入眠,只能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独自沉浸在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