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雅乐悠悠扬扬,华烛高照,映得满堂生辉。
珍馐美馔摆满了桌案,馥郁香气萦绕席间。清洛望着满桌佳肴,腹中馋虫大动,一时也顾不上平日里的温婉淑仪,素手执起象牙筷,便大快朵颐起来,那平日里的温柔娴静,此刻仿若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清瑶坐在一旁,亦是浅酌慢饮,与清洛闲话家常:“前几日我前往城外古寺,为母亲祈福求了一道平安符。还特意亲手绣了香囊,将那符放入其中。妹妹,你待会儿归家时,务必将这香囊转交给母亲,告诉她,等我腹中麟儿落地,定当前去探望。”言罢,她从宽大衣袖中取出香囊,递与清洛。
清洛接过香囊,只见上面绣着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色彩明艳,针法细腻,仿若活物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迎风绽放。她轻轻将香囊收入怀中,关切道:“姐姐放心,你要保重自己。若有烦心事,切莫一人扛着,定要告知家中。”
清瑶微微颔首,美目含情,执起一杯琥珀色的美酒,递与清洛,轻声说道:“妹妹也是,母亲卧病在床,家中诸事繁杂,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清洛应了一声,接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丝丝暖意。
正说着,一声“清瑶”骤然响起,声音熟悉而又冷硬,打断了姐妹二人的交谈。清洛抬眸望去,只见王元朗阔步而来。
清瑶连忙起身,仪态温婉,轻声说道:“相公,我正与妹妹叙话,再稍坐片刻可好?”
清洛亦起身,盈盈下拜,轻声道:“姐夫安好。”
王元朗却仿若未闻,一双冷目直直地盯着清瑶,语气不容置疑:“你怀有身孕,理应好生歇息。今日婚礼既已结束,你也用膳完毕,该回家了。”说罢,也不顾清瑶的意愿,挥手示意丫头搀扶清瑶离开。
清洛见状,心中大惊,又觉愤慨。母亲病重,王元朗本应携姐姐归家探视,如今不仅未曾前往,此刻姐妹难得相聚,他却如此蛮横地要将姐姐带走。清洛秀眉紧蹙,柳目含怒,本能地想要上前阻拦。
却觉手腕一紧,三娘不知何时按住了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冲动。清洛只得强压怒火,坐了下来,眼睁睁看着清瑶被王元朗带走,眼神中满是无奈与不舍。
清瑶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道:“我先行一步,你记得照顾好母亲。”清瑶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清洛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心想:我这糊涂的姐姐,堂堂袁府嫡女,怎么如今竟成了王元朗的附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哟,这是谁啊,竟惹得苏氏钱庄的二老板不快了?”一道尖酸的声音骤然响起。清洛回首,只见韦卿茹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满是讥讽。
清洛尚未开口,韦卿茹又冷笑着说道:“瞧我这记性,如今你可不是什么苏氏钱庄的二老板了,不过是个尚书府的袁府二小姐罢了。”此言一出,周围一众女子顿时哄笑起来,有的用丝帕半掩着嘴,眉眼含笑;有的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清洛被这突如其来的羞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自纳闷自己究竟何时得罪了她。她心中虽怒火中烧,但理智告诉她此刻不宜发作。于是,她强自镇定,面色如常,拿起筷子,佯装专注于盘中美食,仿若未听见那些刺耳的嘲笑。
秦三娘却忍不下这口气,她美目含霜,站起身来,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韦小姐既有闲情在此打趣,倒不如去关心关心太子殿下。不过,眼下看来,似乎也无需韦小姐费心。诸位请看,太子身旁已有佳人相伴。”
韦卿茹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色。众人纷纷顺着三娘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太子李贤身边,除了一众亲朋好友簇拥之外,当真有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相伴。
熙攘人群之中,忽有人按捺不住,脱口轻呼:“莫不是太子殿下留于徐州的发妻?”这一言,恰似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刹那间,众人交头接耳,细碎私语如涟漪般层层荡开。
清洛抬眸,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望向李贤。彼时的他,神采奕奕,周身仿若笼着一层华光,正与旁人高谈阔论,肆意欢笑。而他身侧的女子,眉眼含情,温婉之态尽显,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端的是端庄大方。
众人议论不休之际,韦卿茹缓缓起身。她素手执杯,杯中琼浆潋滟。身姿婀娜,款步朝着太子殿下走去,步步生莲。众人见状,皆不自觉屏气敛息,目光仿若被丝线牵引,紧紧追随。恰似山雨欲来,一场好戏,不过才拉开帷幕 ,风云变幻,未知几何。
此刻丝竹袅袅,妙曼的歌舞正酣。彩袖翩跹间,侍女们脚步轻移,穿梭于宾客席间,玉手如兰,不断为众人添酒上菜。暖香与酒香相互交融,将这婚宴的气氛烘托得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寸空气里。
今日的新郎官李显,他手拿着一壶美酒,脚步轻快地在热闹的酒席间来回穿梭,无疑是这场宴席当仁不让的主角。
行至一桌满是朝中大臣的酒席旁,众人见是三殿下前来,忙不迭纷纷起身,脸上堆满了恭贺的笑意,口中的祝福语如连珠炮般,一句接着一句:“恭喜三殿下喜结连理,愿早生贵子,福泽绵延!”李显嘴角噙着一抹明朗的笑容,拱手还礼,朗声道:“借诸公吉言,同饮,同饮!”
就在他于这喧嚣热闹中忙得应接不暇时,不经意间抬眸,目光扫过女宾客席间,一眼便牢牢锁定了三娘。她俏立席间与身旁的姑娘掩嘴小声说话。
那姑娘不经意间的抬眸,恰似命运悄然转动的齿轮。就这么一瞬间,她的微微一笑的脸颊直直地撞入了李显眼里
李显的身形猛地一滞,手中的酒壶险些滑落。他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自己这大喜的婚宴之上,与清洛重逢。
今日的清洛,身着一身清碧色罗裙,颜色鲜嫩娇俏,恰到好处地衬出她的娇艳。她那高高的发髻上,简单地插着几支粉色珠花,不施过多粉黛,却美得清新脱俗,宛如一朵绽放在山间的幽兰,纯净而淡雅。李显仿若被定住了一般,痴痴地望着清洛,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愫。
他的心中思绪翻涌,暗想着:她母亲的病,如今看来,想必是好了吧。只是她向来不喜这般热闹嘈杂、觥筹交错的场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 念头至此,李显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三娘,只见三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那模样仿佛在说“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李显瞬间了然,果然又是她在背后刻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