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汀露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初秋的夜空,漫漫轻云悠悠飘荡,忽而散开,将如水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那月光,透过雕花窗棂,于屋内地面绘出一地银霜,仿若梦幻的碎银毯。
袁清洛身着月白锦袍,青丝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愈发衬得面容娇俏。她倚在窗边,望着庭院,神色间满是沉醉。
庭院中的假山,在月色轻抚下,轮廓朦胧,恰似一幅随性挥就的写意水墨画,每一石、每一壑,都仿若藏着千年的幽秘。
一旁的池塘,荷叶虽已微微泛黄,却依旧倔强地在水面舒展身姿,似在眷恋这最后的时光。偶尔,一尾鱼儿耐不住寂寞,“嗖”地跃出水面,“扑通”一声,瞬间打破平静,搅乱了水中那轮皎洁月影,泛起层层银白涟漪,在月光下闪烁不定。
远处,从北苑悠悠传来一阵古琴声,音色古朴空灵。清洛黛眉轻挑,面露疑惑,喃喃自语:“这夜深人静的,冰姝姐姐怎么还未安歇?”
身旁的玉珠,身着淡绿襦裙,梳着双丫髻,模样乖巧,她赶忙上前,轻声说道:“我听冰姝小姐屋里的丫鬟讲,她正为即将到来的盛宴编排一支舞蹈。这场盛宴对她极为重要,故而她才这般废寝忘食地钻研舞蹈。”
清洛听闻,不禁微微颔首,美目流露出倾慕之色,轻叹了一声:“冰姝姐姐向来才华横溢,生得那般漂亮,还如此勤勉,她做任何事,又怎能不成功呢?”
玉珠瞧着自家小姐,忙安慰道:“小姐,您已然十分出色,不必羡慕旁人。”说罢,玉珠抬眸望了望窗外的月色,又道:“时候不早了,小姐,快些歇息吧。”
清洛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乖巧地点点头,缓缓走到床边,轻移莲步,褪去鞋袜,侧身躺进被窝,动作轻柔优雅。
玉珠则莲步轻移至桌旁,伸出素手,轻轻将蜡烛吹灭。刹那间,满室月光如水般涌来,将二人笼罩其中。清洛沐浴在这月光下,脑海中陡然浮现出那句“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涟漪。此刻这灯,虽非读书灯,却承载着她与玉珠忙了一日后,难得闲暇相聚,灯下谈天说地、倾诉心事的美好时光。
清洛望着窗外那轮明月,眼神愈发柔和,心中满是眷恋,暗暗想着:真希望时光能慢些、再慢些流逝。她发觉自己愈发钟情于此处,这里有亲如姐妹的玉珠、忠诚有担的武艺、可爱的小玉福,还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活泼的清悦、清晖,才情出众的冰姝,以及哥哥一家人。念及此处,清洛的脸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且羞涩,心也如小鹿乱撞般怦怦直跳。
她微微转头,看向案几上那只琉璃杯,杯中的荷花,花瓣粉嫩,安静地待在水中。这荷花,是他所赠。
清洛每回想起他,总会忍不住偷偷瞧上一眼荷花。她轻咬下唇,美目中闪过一丝落寞,心中暗自忧伤:他如今过得可好?他身为太子一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有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而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想到这里她便转辗难眠。
清洛深知,自己此生与他绝无可能。
可这心,一旦住进了人,又怎会轻易将其遗忘?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将头往被窝里埋了埋,似要把这份情思深深藏起,在这秋夜的月色中,带着一丝甜蜜与惆怅,缓缓进入梦乡 。
第二日,冷冷清清的袁府,此刻却似被注入了鲜活的生气,热闹非凡。
抬眼望去,客厅之中,走廊之上,尽是从市里花圃精心采买而来的菊花。那菊花,红的似火,燃烧着秋日的热烈;白的似雪,裹挟着纯净的高洁;黄的似金,闪耀着富贵的光泽。品类亦是繁多,有的花瓣细长如丝,自然垂落,仿若古代仕女的三千青丝;有的花瓣层层簇拥,饱满圆润,好似精致的绣球。微风拂过,花枝轻颤,馥郁的花香弥漫在整个袁府,令人心旷神怡。
府中的仆人们皆脚步匆匆,忙得不可开交。有的手捧着花盆,小心翼翼地摆放于合适位置,眼中满是专注;有的手持扫帚,仔细清扫着地上的残叶,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清洛见此情景,心中满是疑惑,遂向身旁之人问询。这才知晓,原来是长姐清瑶出嫁后第一次回门的日子。
“她不应该早点回来看望家人?”清洛柳眉轻蹙,眼中满是不解,轻声喃喃道。
清悦嘴角含笑,眼波流转,解释道:“我听母亲说是因为新郎官——王元朗公务繁忙,实在腾不出时间,无奈之下,只得安排到今日前来探望。”
“此言差矣,三殿下离开长安那日,还是王元朗亲自送行的,怎么就不见他公务繁忙了?”李冰姝听闻,秀眉倒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脆声反驳道。
“哦!你作为三殿下未过门的王妃,送别三殿下那日为何没有去?非要让王元朗替你送行,是何道理?”清悦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回怼过去。
“你……”李冰姝被清悦这一番话怼得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哽住,竟无言以对。片刻后,她重重地一跺脚,眼中满是委屈与愤怒,转身拂袖而去。
“你这伶牙俐嘴,可是把表姐气的够呛。”清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随即,她眼中满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按道理冰姝姐姐是应该亲自为三殿下送行的,不知为何却不见她去?”
清悦笑了笑,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轻轻探身,将头凑近清洛,身子微微俯下,靠近清洛的耳朵。同时,她伸出玉手,如同一把小扇子般挡住嘴巴,生怕旁人听见,小声说道:“我听父亲对母亲说,三殿下似乎不太满意这桩婚事,自二人定下婚约至今,竟未曾见过一面。宫里也未曾去舅舅家送贴,好似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舅舅满心怨言,却又无处发泄,只得私下里给父亲抱怨。”
清洛听完,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她抬眼望向远方,脑海中浮现出李冰姝的模样,只觉她那般优秀,本应拥有更好的前程。如今陷入这般名存实亡的婚姻,着实有些不公,心中不禁为李冰姝感到委屈。
“那他们的婚事,会不会取消了?”清洛收回目光,看向清悦,眼中满是忧虑地问道。
“怎么可能?皇家一言一行,关乎天下威严,怎能说改就改?如今也只能等三殿下回到长安,再做打算了。”清悦无奈地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惆怅,看着清洛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