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阴云如墨,层层堆叠,仿若一座无形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向天际,将那片湛蓝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清洛晨起,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似被一层迷雾笼罩,嗓子更是疼得如刀割一般,每吞咽一下都似有千钧之重。周身绵软无力,仿若骨头都被抽去。
玉珠瞧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心中焦急,忙不迭地请了大夫前来。大夫把过脉、瞧过舌苔后,方知是受了风寒,有些发热。开了药方,又叮嘱了几句,让清洛多休息几日,便告辞离去。
母亲李义珍听闻女儿生病,心急如焚,在南苑得了消息,一刻也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一踏入房门,瞧见躺在床上的女儿,那原本焦急的面容瞬间布满心疼之色,口中念叨着:“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莫不是平日里太过劳累,才落下这病根。”说着,便坐在了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清洛。
“母亲,我真的没事。”袁清洛见母亲这般担忧,忙轻声安慰。可话虽如此,那眼眶却似决堤的洪水,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李义珍见状,忙掏出帕子,轻柔地擦去女儿眼角的泪花,旋即柳眉倒竖,目光扫向一旁伺候的丫头们,带着几分愠怒质问道:“莫不是你们伺候小姐不尽心,才让小姐染了病?”
玉珠吓得“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脸色煞白如纸。其余丫头们也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整齐地跪地,头垂得极低,生怕被夫人迁怒。
清洛见此情景,心中懊悔不已,她也未曾料到,自己的几滴眼泪竟惹出这般祸事。赶忙强撑着病体,坐起身子,急切说道:“母亲,此事与她们无关,是女儿突然生了病,心中委屈,才忍不住落泪。”
李义珍瞧着女儿着急维护下人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也消了几分,便也不再追究,挥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昨日之事,我也略知一二。我已让你哥哥去了欧阳剑家,好好警告他一番。若是他再敢有下次,我定不会轻饶。”李义珍看着袁清洛,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护犊之情,“他父亲虽是监察御史,与你父亲曾是至交,但若是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我又怎会咽下这口气。”
袁清洛心中明白,母亲李义珍向来是个果敢的人,为了自己这个女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无疑是这天下间最好的母亲。可此刻,袁清洛心中的孤寂却如潮水般翻涌。自穿越离开现代的家,已然快半年时光。在现代的家中,从小到大,只要一生病,母亲总会亲手做一碗桂花汤圆,喂到自己嘴边。
她之所以如此难受,并非仅仅因这一场病痛,更是因为思念起现代的妈妈。
屋外,树木在微风中瑟瑟发抖,枝叶仿若垂暮老人的手臂,无力地低垂着。枯黄的叶子被风肆意卷落,在空中打着旋儿,似一个个孤独的舞者,最终无奈地飘落在地,徒增几分落寞。池塘的水面暗沉无光,平静得仿若一面黑色的镜子,倒映着那压抑的天空。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母亲,女儿馋那桂花汤圆许久了,您能给我做一碗吗?”清洛眼中满是委屈,恰似一只受伤的小鹿,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好,好,我的心肝儿。”李义珍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连声应下,旋即起身,步伐匆匆地走到门外,对着候在一旁的玉珠吩咐道,“速去小厨房,让他们精心做一碗桂花汤圆,仔细着些,莫要慢了。”玉珠闻言,忙不迭点头,领命而去。
恰在此时,苏雨凝从外面匆匆赶来,脚步急促,神色间透着几分焦急。
李义珍一瞧见苏雨凝,脸色微微一沉,旋即开口质问道:“我女儿如今在你那钱庄里做二当家,可你也不该将她累成这般模样吧?这是把她当牛马来使了?”
苏雨凝听闻此言,心中一惊,脸上瞬间浮现出几分惶恐之色,忙不迭解释道:“回禀母亲,钱庄如今生意这般兴隆,全仰仗妹妹殚精竭虑、辛苦操劳。平日里我也常劝妹妹,天下生意无穷无尽,做事得一步一个脚印,饭也得一口一口地吃。只是妹妹年轻气盛,干劲十足,一心扑在钱庄事务上。往后我定会多加劝诫妹妹,定要以身子为重。”
苏雨凝说完,脚下不停,快步走到床边。袁清洛瞧此情形,心中暗自叫苦,她本就不愿母亲因自己生病,便到处寻由头迁怒他人,刚欲开口解释。
苏雨凝却仿若心有灵犀一般,不着痕迹地递来一个眼神,那意思分明是在说:母亲此刻正在气头上,任谁说话都难消她心头怒火,索性暂且噤声,莫要再添乱。袁清洛领会其意,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妹妹可觉得好些了?”苏雨凝轻声问道,语气里满是关切。
“玉珠刚喂了药,如今感觉舒坦多了。”清洛轻声回应道。
“如此便好。”苏雨凝说着,从身旁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是几支品相上好的人参,“这是我让人刚寻来的上等好参,等会儿让玉珠拿去,给妹妹炖了补补身子。”
李义珍瞧着苏雨凝出手大方,又念及她平素对清洛确实不错,神色稍缓,说道:“你平日里事务繁忙,这会子便先回去吧,家中孩子也该照应着些。”
“是,那妹妹便劳烦母亲悉心照料了。”苏雨凝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望着苏雨凝离去的背影,袁清洛心中暗自感慨:“唉!看来这世间,无论处于何朝何代,哪户人家,都躲不过这婆媳之间的微妙关系。”
不多时,玉珠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汤圆匆匆而来。李义珍伸手接过,动作轻柔,而后坐在床边,拿起汤匙,轻轻舀起一个汤圆,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袁清洛嘴边,眼神专注,满是慈爱地喂了起来。
袁清洛看着眼前的桂花汤圆,那熟悉的香气萦绕鼻尖,恰似穿越时空,回到了现代母亲身旁。她轻轻咬下一口,软糯的汤圆在舌尖散开,甜蜜的滋味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一刻,她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表,仿佛所有的病痛都在这一口甜蜜中消散了许多,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久违的幸福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