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剑面上惊色骤起,一双眼直直地盯着袁清洛,竟自喃喃脱口而出:“竟与我如一般!实不相瞒,我对这世俗礼法的重重束缚,厌恶到了骨子里。说起读书,我是半分兴致也提不起来,那官场之上,众人互相算计、彼此争斗,蝇营狗苟之事,直叫我满心嫌恶,避之不及。”
欧阳剑停顿下来,喝了一口酒又说:“我只想当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游侠儿,于江湖间任意驰骋,以手中剑,行快意恩仇之事。可这现实哟,却似那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将我困得死死的。每次我鼓起勇气向父亲倾诉心声,得到的总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严厉斥责,骂我不务正业,还非得强逼着我去参加那劳科考。”
袁清洛听闻此言,缓缓抬眸,双眸似两泓清泉,温柔而又明亮,看向欧阳剑的目光中,尽是柔和与理解。她朱唇轻启,如黄莺出谷般轻声安慰道:“你的剑法超凡绝伦,轻功更是独步一方,若能凭借此等才能报效朝廷,为江山社稷尽一份力,自然不失为一桩美事。但倘若你内心深处真正向往的是那江湖的自由洒脱,以你这身过人的本事,于江湖中行走,做个无拘无束的潇洒游侠,逍遥于天地之间,又有何不可呢?”
欧阳剑听了这番话,不禁对袁清洛大为改观,心中满是惊叹。这女子当真与众不同,全然不像那些庸人一般,只知一味苦劝自己埋头读书、参加科考。
一时激动难抑,他高声朗声道:“哎呀!你我当真是同路人呐!人生在世,不过如梦如戏,何必事事都锱铢必较,太过较真?就该趁着大好时光及时行乐,活得潇洒肆意,做回最真实的自己,又何苦与那些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混为一谈,同流合污?”
袁清洛却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并不认同他这番言论。
她稍作思忖,解释道:“你我并非一类人。你一心追逐肆意洒脱,渴望依照自己的心意度过这一生,打心底里瞧不上那些凡夫俗子,不愿与他们为伍。可细细想来,你心底却又隐隐期望着他们能够理解你的心思,懂你的志向。但若是当真有人与你立场一致,那不也成了你眼中的凡夫俗子了么?”
欧阳剑听后,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仰头哈哈一笑,神色坦然无比,洒脱说道:“罢了罢了,我向来未曾将他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人生在世,若能得一知己,那便已足够,夫复何求!”
袁清洛嘴角微微勾起,似弯月含情,带着一丝俏皮的调侃意味,轻声说道:“那我可不愿做你的知己,谁晓得还得付出多少呢!”
欧阳剑猛地想起往昔对清洛那些刻薄之举,顿时面露惭色,满脸歉疚地说道:“清洛,实在对不住,从前是我行事鲁莽,多有得罪。”
袁清洛听闻,展颜一笑,恰似那春日里绽放的春花,明媚而动人:“你也曾有恩于我,如此这般,咱们这便算是两清了。对了,你可是当真打算独自一人浪迹天涯?”
欧阳剑神色坚定,目光犹如寒星般熠熠生辉,重重地点了点头,朗声道:“自然是当真,不过并非即刻出发,还需好好筹备一番才是。
暮霭沉沉,月色如水,洒落在城垣的屋脊之上。
欧阳剑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突然侧目看向身旁的袁清洛,问道:“若我决意浪迹天涯,你可愿与我同行?”
袁清洛闻言,不禁秀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抬眸看向欧阳剑,轻声叹道:“人各有志,我虽钦佩你为梦奔赴天涯的豪情,却难有这般洒脱。家中父母年迈,我怎能忍心抛下他们?挚友相伴,情谊深厚,又怎可轻易割舍?再者,我尚有万卷诗书未曾研读,嫂嫂操持钱庄,我也想帮衬一二……”
她的话还未说完,欧阳剑却突然面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满,打断道:“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为何事事都想着旁人?”
袁清洛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被点燃,她原以为欧阳剑不过是有些自负,此刻才惊觉,这人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傲慢。
“哼,”袁清洛冷笑一声,心中暗自思忖,“真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在家中娇生惯养,全然不懂得何为责任,何为付出。不爱读书,整日游手好闲,自私自利至极,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还有那么多女子为他倾心,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那副好皮囊?”
念及此处,袁清洛不禁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声说道:“你想浪迹天涯,那是你的梦想,并非我的。若我选择与你远走高飞,那是为了你,而非为了我自己。”
欧阳剑被这一番话怼得呆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向自恃才貌双全,觉得世间女子定会对他倾心不已,今日却被眼前这个女子说得哑口无言,心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一时间,气氛紧张得如同拉紧的弓弦,两人皆沉默不语,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僵局。欧阳剑第一次被女子这般驳斥,心中五味杂陈,仿佛被狠狠地上了一课。
良久,欧阳剑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从前,我听闻一个故事。当年女娲造人之时,若是捏好的泥人在晴天落地,这些人便会生性开朗、乐观豁达,因为他们周身都沾染着阳光的气息,而世间晴天多于雨天,所以大多数人皆是如此。”
袁清洛原本满心怒火,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故事勾起了好奇心,不自觉地侧耳倾听。
欧阳剑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在雨天落地,这些人便会胆小怯懦、自卑多疑,他们周身被雨水环绕,总是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渴望着阳光之人的照拂。”
说罢,他抬头望向那一轮高悬的明月,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道:“还有一种人,是在阴天落地的,他们既未沾染阳光的温暖,也未承接雨水的润泽,而是吸纳了大量的阴气。所以他们生性叛逆,总是喜欢与人作对,否定他人的一切。”
袁清洛听得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正欲开口询问,欧阳剑却突然站起身来,手指直指袁清洛,大声道:“我看你便是那第三种人,阴晴不定,满身反骨,总是喜欢与人作对!”说罢,他脚尖轻点,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另一处屋顶,几个起落间,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欧阳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袁清洛气得满脸通红,站在屋顶上破口大骂,可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寂静。
就在袁清洛孤立无援、不知所措之时,武艺高强的护卫飞一般地赶了过来,将她从屋顶救下。
袁清洛望着欧阳剑离去的方向,心中暗暗发誓:“欧阳剑,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定要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