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晌午,日影渐移,西苑之中,暖霭融融。
众人皆留于此,围坐于筵席之畔,笑语晏晏,边享佳肴,边共商午后消遣。有那好事者率先提议:“如今既已用罢午膳,午后又正得闲,听闻湘子庙街的广场之上,正有斗蛐蛐表演,诸位可愿同去一观?”众人闻言,纷纷应和,一时间,席间热闹非凡,众人皆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那斗蛐蛐的趣事。
袁清洛却向来不喜这般嘈杂喧闹、人潮涌动的热闹场面。她平日里就偏好清幽,此刻听闻众人所言,心中只觉厌烦,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婉笑意。待众人酒足饭饱,她便灵机一动,寻了个巧妙借口,轻声说道:“诸位,我忽而想起,还有些紧要之事需我亲自去处理,实在无法与诸位同去湘子庙街了,还望诸位莫要见怪。”众人虽觉有些遗憾,但也不好强求,只得纷纷告辞离去。
待众人散尽,袁清洛与身旁之人正欲前往钱庄。恰在此时,玉福蹦蹦跳跳地赶了过来。这玉福生得一张圆润可爱的娃娃脸,眉眼之间尽是稚气。他轻步踏入房中,脆生生地唤道:“小姐,武艺哥哥今日去了何处呀?”
清洛见是玉福,眉眼瞬间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盈地抬手拿起桌上的点心,柔声道:“玉福呀,武艺哥哥外出帮着办事去了,等他回来,我定让他即刻去找你,可好?”
玉福听了,忙不迭地点头,那模样活像个拨浪鼓,随后转身,如脱缰的小马驹般,撒开腿向外面跑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清洛的视线之中。
看着玉福离去的背影,清洛满心欢喜,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她转头看向玉珠,笑着问道:“好些日子没见玉福了,瞧着他长高长胖了些呢。他如今还在马厩做事么?”
玉珠掩嘴轻笑,眼中满是宠溺之色,应道:“正是呢。别看他年纪小,那力气可着实不小。前几日我给他送新衣裳时,瞧见他光着膀子,独自一人在那马厩之中,给马儿们洗澡呢。那认真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伶俐又尽责的小马夫。”
“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只做个马夫呀。”袁清洛轻叹了一声,眼中满是怜惜与期许,又道,“若是他愿意去兰庭书苑读书,我自当供他。你寻个空儿,让武艺问问他的意思。”
玉珠微微点头,应道:“好的。只是这孩子性子执拗得很,还不知他愿不愿意呢。”说罢,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
二人正说得热闹,忽见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走进来。那小丫鬟先对着清洛行了一礼,而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望江楼的秦三娘前来拜访您。”
“秦三娘?望江楼?”清洛秀眉轻蹙,面露诧异之色,眼中满是疑惑。
玉珠见状,忙在一旁解释道:“小姐,您可还记得上次去望江楼,您古琴独奏,拔得头筹,那望江楼的贵夫人还亲自给了您二百两银票呢。”经此一提醒,清洛这才恍然大悟。虽说想起当日被众人嘲笑的场景,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酸涩,可如今再看,那也不过是见证自己成长的一段过往罢了。
“你去把秦三娘请到西苑会客厅,我随后就到。”清洛对着身旁的丫鬟吩咐道。
丫鬟领命而去,清洛则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与玉珠一同前往西苑会客厅。
待二人来到会客厅,只见秦三娘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她身着一袭紫色外衣纱裙,外罩浅粉色马甲,那纱裙质地轻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更衬得她身姿婀娜。浅粉色的马甲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桃红色牡丹花,那花儿开得正盛,花瓣层层叠叠,愈发衬得她雍容华贵,气质非凡。
见清洛进来,秦三娘赶忙起身,满脸笑意,快步迎上前去,盈盈下拜,说道:“早就想着来拜访清洛姑娘,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见到妹妹,当真是荣幸之至啊。”清洛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那日在望江楼的贵妇人。她微微欠身,客气地回礼道:“秦老板,今日怎得有空莅临寒舍?”
秦三娘见清洛这般爽快,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我今日可是给姑娘送钱来的。”言罢,便从袖笼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轻轻放在清洛面前。清洛满心疑惑,抬眸看向秦三娘,眼中满是不解。
秦三娘见状,忙解释道:“姑娘所作的那首《春江花月夜》,如今可是火遍了整个长安城。无论是酒楼、乐坊、艺馆,甚至是当今宫廷,都在传唱这首脍炙人口的曲子。如今每日都有许多人跑到望江楼,求取这曲子的谱子,望江楼的生意,如今可是火爆得很呐。这五百两银票,便是我们望江楼为表谢意,特意给姑娘送来的。”
“原来如此!”袁清洛一听,欢喜得如同得了糖果的孩童一般,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笑道,“我的曲子能得众人喜爱,实乃我之荣幸。只是秦老板这份心意,我心领了,这银票,还是算了吧。”说着,便要将银票递还给秦三娘。
秦三娘连忙伸手拦住,说道:“清洛姑娘,您不仅才艺卓绝,如今更是长安城里赫赫有名的苏式钱庄二老板。这点钱虽不算多,却也是我们望江楼的一番心意,姑娘万勿推辞。”
“秦老板莫要误会。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望江楼的才艺大赛,我既已拔得头筹,拿到了该得的奖赏,这额外的钱财,我实在受之有愧。”袁清洛急忙解释道,脸上带着真诚的神情。
稍作停顿,清洛又接着说道:“秦老板与我一见如故,咱们之间的情谊,又岂是能用钱财来衡量的。秦老板若有何事,尽管直说便是。”
“清洛姑娘果然聪慧过人。今日我前来,还有一事相求,想邀请姑娘到我望江楼,与乐师们一同创作更好的曲子。”秦三娘眼中满是期待,紧紧盯着清洛。
清洛听了,心中甚是欢喜,忙应道:“多谢秦老板赏识。待我得空,定去望江楼,与秦老板把酒言欢,共品雅曲,共赏繁花,岂不妙哉。”
秦三娘见清洛答得滴水不漏,心中明白这也是清洛的权宜之策。她微微一笑,起身说道:“众人皆问我,这《春江花月夜》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我特来问问姑娘,可否实名相告?”
清洛思忖片刻,说道:“这首曲子,署名张九龄吧。”
“张九龄,这名字确实十分别致。”秦三娘言罢,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此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二人身上,映出一片暖黄,恰似她们此刻愉悦的心境。会客厅中,茶香袅袅,二人又闲聊了些许家常,气氛融洽而温馨。直至日影西斜,秦三娘才起身告辞,清洛与玉珠将其送至门外,目送她离去。待秦三娘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清洛才转身回屋,心中却还回味着方才的一番交谈,既有对曲子受众人喜爱的欣喜,又有对秦三娘率真浪漫的喜欢,更有对自己在这长安城一步步站稳脚跟的感慨。而这一切,不过是她漫漫人生路上的又一段奇妙经历罢了,未来,想必还有更多精彩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