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偲九轻咳一声,在男子的注视下,一字一句说完了整句话,眼神闪躲到一旁
“嗯,这回便原谅你了,且牢记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什么叫做这回原谅···”
还未说完话,院子里便又只剩下她一人的影子。
这人走的倒是快。
什么叫做原谅自己,自己何来的错处。
南偲九端着手里的铜盆,往回走着。
一步,两步。
自己无非是声音大了些。
三步,四步。
不就是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赶他走。
五步,六步。
女子停了下来。
此人搬出日前承诺的事情,只为了让自己低头认错,心眼小的很。
“你回来了,打水怎去的这样久。”
季云初端详着女子的神情,面上愁云尽散,掩面会心一笑。
“怎么了?”
“无事,小浠才刚醒了,身上的热度也退下去了,你进来前又睡下了。”
“季小姐快去歇着吧,这儿我来守着便好。”
季云初将巾帕放在南偲九的手心上,点了点头:“好,你也得空歇息一会儿,也是忙了一整日。”
“为了日后不被旁人瞧出端倪,夫君日后还是唤我云初的好。”
“恩,好。”
南偲九从柜中取出一床被褥,帮季云初整理好厅中的卧榻之后,才回到王浠凡的跟前。
她的手搭在王浠凡的手背之上,顿时觉得无比懊悔,不该应下女子的要求,带她入城主府的。
从救下浠凡之后,浠凡便一直为自己考虑,恐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被府中之人察觉,这才扮作近身侍女,跟着一同入了府。
此时的南偲九,更希望程少阳他们能够快些有动作,处理了这二人,才能解决季云初身边的危险。
他们几人也能够早日离开城主府。
心悦客栈内外灯火通明,深夜反倒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孟晚林同方遒住在闻风一层,外边的人群正吵闹着等待新的拍品,可孟晚林却再无任何看热闹的心思。
她安静的坐在案前,挥着象牙制的笔杆,随意的乱画着。
“林兄弟,要不还是吃点东西吧。”
方遒端了一盘饺子,摆在案上,白色的热气向上攀升。
“这是我刚从厅中拿的,还是热的,听伙计说这是上好的牛肉做的,你快尝尝。”
笔杆挥向另一侧。
“我吃不下,也不知晓南姑娘他们如今怎样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不过一日,不会遇着什么危险的。即便是遇着了危险,师父同南公子的武功都如此厉害,也定会化险为夷。”
孟晚林推了推眼前的饺子,一遇到心烦的事情,她便毫无胃口,即便是珍馐美食也难以下咽。
她轻叹一声,纸下多了一个圆圈。
“南姑娘他们二人武功确实高强,但是南姑娘行事直来直往,不懂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若是遇着了小人,即便武功再高,也难免会被人算计。”
“若你实在担心,不如我们二人前去探探风声。”
“不行。”孟晚林抬起头来制止,“南姑娘既然让我们先走,必是担心你我的安危,你我切不能在此时给他们添乱。”
方遒眼珠一转,嘴角一端向上扬起:“那如此,我们便在此安心的待着就是。”
从昨日他们到了客栈起,他便感觉到对方的紧张,除了对自家师父的担心以外,似乎与自己共处一室,总是有些局促。
“放心,今夜我睡在卧榻处,不与你挤一床,省的你不自在。”
孟晚林低下头去,笔下的纸张被墨汁晕开了一大片。
“哦。”
一双手拿着被角,轻轻搭在南偲九的肩上,南偲九本就睡得浅,不觉得睁开眼来。
王浠凡看着神情担忧的女子,不禁落下泪来。
“是奴婢没用,这才被人掳了去,连累姑娘担心。”
“是我该对你说句抱歉才是,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护得你周全,好在昨日你并未受伤,不然我定无法原谅自己。”
王浠凡抬起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姑娘为何对奴婢如此之好,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姑娘本不必为了奴婢得罪旁人。”
南偲九帮女子整理着前襟,开口说道:“浠凡,你对我而言不止是萍水相逢,透过你我总能看到从前的自己。不许你轻视自己,这次的事情本就错不在你,日后也万不可为了我而委屈你自己。”
“姑娘的恩情,奴婢无以为报。”
“我在此答应你,必要让欺辱你之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从未有人对自己如此之好,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过将自己视作交换钱财的物品。
想到此处,王浠凡不禁又落了几滴泪下来。
南偲九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走至季云初的身旁,低语了几句。
季云初听后迟疑了一下:“你确定要如此做?”
南偲九坚定的点着头。
秋日的晌午虽日头不毒,但也晒得人有些发晕,院内并无任何风过,只半个时辰,周常的额间便堆起了细汗。
他已在此处立了半个时辰,原是城主叫自己拿过往一月的账册给玄九过目,顺带给玄九讲解一下城中的其他事宜。
却不想,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玄九的人影。
周常抱着一早便准备好的假账,脚步向前移了两下,对着门口再次喊了几声。
“姑爷?姑爷?老奴已等候多时,不知姑爷何时翻看账目?”
“吱呀”一声。
从内走出一个丫鬟,周常一眼便认出那娇艳的面容,是玄九带来的侍女。
女子立在房门口,作揖行礼,细声说道:“我家公子说,周管家若诚心教授便该拿些真东西出来,此时已到公子午休的时间,还劳烦管家午后再来。”
“一个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敢在此递话。”周常向前逼近,“今日我偏就要进去见到玄九!”
王浠凡伸出右手,拦住了男子。
“公子说,若管家执意非要见,那便只好请城主来,一起查阅管家今日带来的账册。”
“你!”
周常憋红了一张脸,只得悻悻离去。
站立在门外的女子,缓慢地抬起头来,这是第一次她正视着别人。
浅云色的水袖垂下,抵在腰间,一双攥紧的手,忽的松了开来。
她望着那个气急离去的背影,内心深处,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原来她也可以做那个站在台阶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