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拾荒者号，这头刚刚完成蜕变的钢铁巨兽，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扎进了冰冷的黄油。
第一座城市废墟，到了。
堡垒没有丝毫减速。
舰桥指挥大厅内，巨大的落地式观察窗前，所有人，包括身经百战的少将和陆振华，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死死抓住身边的固定物。
在他们的视网膜中，一栋超过三十层的写字楼，正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急速放大！
撞上去？
这个念头，像电流窜过每个人的脊髓。
这根本不是驾驶，这是自杀！
“舰长！”
老孙的声音因极致的紧张而变了调，布满皱纹的双手死死攥着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
“前方建筑结构密度超标！强行撞击，履带驱动模块的过载会瞬间超过百分之三百！我们的转向架会……”
他的话，被林默一个冰冷的眼神打断。
林默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半身金属，半身血肉，一尊介于神魔之间的雕塑。
他那只属于人类的右眼，平静地倒映着前方那栋正在崩塌的、凡人眼中的天堑。
而在他那只幽蓝的金属左眼中，亿万道数据流瀑布般奔涌，将整座城市的建筑结构、应力分布、材质缺陷……解析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已经彻底异化、充满了非人美感的节肢状金属左臂。
“交给我。”
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人的战术链接中响起。
【规则武装·结构解离。】
林默的五根金属利指，朝着前方，轻轻一握。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能量释放的炫光。
一种无法被肉眼观测、却真实存在的“规则”，无形的涟漪以拾荒者号为中心，朝着前方悍然扩散！
下一秒。
令所有人灵魂为之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栋矗立在堡垒前方的摩天大楼，那座足以让任何装甲部队望而却步的钢铁水泥壁垒，竟……无声无息地，从内部开始崩解了。
不是坍塌，是解离！
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瞬间被抽离了所有连接力，化作了松散的沙土。
光亮的玻璃幕墙失去附着，化作一道崩溃的瀑布，在半空中就碎成了亿万片闪光的尘埃。
整栋大楼，在短短一秒之内，就从一个坚固的“整体”，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建筑垃圾”！
“轰隆隆——！”
拾荒者号去势不减，直接从那片由沙土和碎石构成的“瀑布”中，一穿而过！
漫天烟尘，被堡垒厚重的装甲轻易分开，在身后留下一道狼藉的轨迹。
指挥大厅内，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包括少将，都像是被施了石化魔法，呆呆地看着主屏幕上那飞速倒退的、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城市背景，思维彻底停转。
“这……这是……”
王建国结结巴巴，他指着屏幕。
“神迹……这是神迹……”
“不。”
苏晴的声音响起，她同样震撼，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与……心悸。
她凝视着林默那非人的背影，轻声说。
“他，正在成为另一种‘天灾’。”
林默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
他平静地感受着“火种”源质中，那股吞噬了“巢穴”逻辑核心后，新生的力量。
这就是【规则武装】。
将捕获的“盖亚”规则，化为自己的武器。
他刚才使用的，正是从“防火墙守护者”身上解析出的“物质结构修改”权限。
他不需要去撞。
他只需要在堡垒抵达前，将前方的“墙”，提前修改成“沙”就够了。
这比任何炮弹都高效，比任何撞角都蛮横。
“报告！前方出现高能量畸变体反应！数量……无法统计！”
技术员的惊呼声，将众人从震撼中拉回现实。
屏幕上，城市的中心区域，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点亮起，一片沸腾的血池，正朝着他们疯狂涌来。
“是怪物潮！”
刘虎在狙击位上低吼，“它们被我们惊动了！”
“所有炮塔，自由开火！”
陆振华的反应极快，立刻下达了作战指令。
但林默却再次抬起了手。
“不必。”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一群食腐的鬣狗而已，清理它们，太浪费能源。”
他那只幽蓝的金属左眼，光芒微闪。
【深渊凝视。】
一股无形的、源于生命位阶最顶端的恐怖威压，海啸般以“拾荒者号”为中心，朝着整座城市，轰然席卷！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那是铭刻在所有碳基生物基因最深处的、对于“天敌”的绝对敬畏。
下一秒。
屏幕上，那片原本沸腾的、代表着怪物潮的红色血池，像是被泼了一盆液氮，瞬间……凝固了。
所有正在奔跑的、嘶吼的、飞扑的畸变体，都在同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低等级的畸变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攻击身边比它们更强大的同类！
那些稍强一些的畸变体，则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发出一声哀鸣，调头就跑，甚至不惜自相残杀，也要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逃生之路！
整个怪物潮，在短短数秒内，不攻自破。
混乱，踩踏，自相残杀。
它们甚至不敢朝着“拾荒者号”的方向多看一眼。
仿佛那里，盘踞着一个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的深渊。
“……”
指挥大厅，再度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彻底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隔空拆楼”是无法理解的伟力。
那么眼下这“一念退万敌”的场景，则是……神威。
属于“神明”的，不容挑衅的领域。
“老孙，”林默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继续前进。”
“……是，舰长。”老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狂热。
他不再质疑，不再担忧。
他只是一个凡人，而他现在，正驾驶着一艘由神明亲自掌舵的战舰。
这就够了。
拾荒者号，以一种君王巡视领地般的姿态，从混乱的怪物潮中央，平稳驶过。
没有一头畸变体，敢于靠近它百米之内。
林默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这些蝼蚁身上。
他看似凝视前方，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舰桥内的每一个人。
就在刚才，他释放【深渊凝视】的瞬间。
他清晰地“感知”到。
在人群中，有三个人的精神波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绝对冷静”。
不是军人那种经过训练的沉稳。
而是一种程序面对突发状况时，毫无情感波动的“数据记录”状态。
那三个人，分别是……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原来如此。
当初系统无法扫描他们时，林默就有过怀疑。
只是他们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深处，早就被刻下了不属于自己的烙印。
有趣。
林默没有声张。
他只是将这丝异常，默默记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都将显露无遗。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赶到S-007的陨落之地。
然后，将所有敢于挡在他面前的“错误”，不管是“盖亚”，还是“同类”，全部吞噬，化为自己再次进化的……养料。
……
三天后。
拾荒者号碾碎了第三座城市废墟的残骸，终于冲出了那片被污染的死亡地带。
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大海。
没有陆地。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蠕动的、半透明的生物组织构成的……血肉沼泽。
沼泽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粘液，无数巨大的、布满眼球的肉瘤在其中起伏、呼吸，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杂着福尔马林与腐肉的甜腻腥臭，厚重得让人窒息。
S-007“神农号”方舟的求救信号，就是从这片生物地狱的中心，最后发出的。
“报告！检测到高强度基因污染！这里的生态系统……被彻底覆盖了！”李娜的声音带着震惊，“神农号……他们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技术员发出惊恐的尖叫。
“舰长！快看前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血肉沼泽的中心，一艘巨大无比的、舰体呈橄榄形的纯白色生物战舰，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的舰体，超过百分之七十都已经被那种蠕动的血肉组织所侵蚀、同化，无数粗大的肉质触须从舰体内部伸出，深深扎入下方的沼泽，汲取着养分。
那，正是S-007，“神农号”。
但更让林默瞳孔一缩的，是另一件事。
在“神农号”那残破的舰首甲板上，正有另一艘……体型稍小，通体漆黑，充满了侵略性与金属质感的堡垒，如同一只贪婪的铁线虫，死死地寄生在那里！
它的舰体上，一道道能量管道狰狞得如同血管，刺入了“神农号”的舰体，正在疯狂地抽取着什么。
那艘黑色堡垒的侧舷上，一个由猩红色涂料喷涂的、狰狞的“S-004”编号，在绿光的映照下，格外刺眼。
是它！
那个“叛徒”！
【叮！警告！侦测到同源“火种”反应！】
【目标识别：S-004，‘利维坦’号。】
【进化方向：机械病毒，无限吞噬。】
【当前状态：正在吞噬S-007‘神农号’的基因数据库与‘火种’源质。预计完成时间：17分钟。】
几乎在林默的系统给出提示的同一时间。
那艘漆黑的“利维坦”号，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它抽取能量的动作，骤然停止。
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从它的舰桥上方升起，投射在血肉沼泽的上空。
那是一个穿着笔挺军服，面容俊美却带着一丝邪气的年轻男人。
他看到拾荒者号，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林默的方向，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仿佛在说。
来吧。
加入这场……狩猎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