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瑶却还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许承宣，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不服气地嘟囔道：“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姜菀菀冷冷开口。
“许侯爷，话可不能乱讲。这句话的道理，您身为朝廷重臣，想必应该懂得很清楚。”
许承宣脸上火辣辣的。
他垂下眼眸，低着头，声音干涩地应道：“是，我懂。”
姜菀菀目光如刀。
随即，她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青色的衣袂在风中轻轻一扬，很快便走远了。
剩下许承宣和莫之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四周的宫人早已避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谁也不肯先开口。
莫之瑶委屈地瘪着嘴，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颤抖。
“宣哥哥，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凶我，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我……”
她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许承宣心头一股无名火腾地烧起，只觉得胸闷气短，真想立刻把她塞进马车，拉出宫门，越远越好，。
省得她在这儿丢人现眼，让他下不来台。
刚才那番话，表面上是针对姜菀菀。
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质疑整个世家贵女的德行与规矩。
这样一来，等于把在场所有高门贵女全都得罪了一遍。
许承宣越想越气，怒从心起，一把推开莫之瑶，厉声道：“闭嘴！别在这儿丢人！回家再跟你算账！”
莫之瑶被推得一个踉跄，脚下一滑，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早上积压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呜呜地哭着。
许承宣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心下一紧，本能地想追上去。
可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廊下，荣瑶公主正抱着手臂，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脚步一僵，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焦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手指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却终究没有迈开一步。
……
姜菀菀走了没多远，夜风拂面，裙裾轻扬。
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喊声：“姜姐姐，等等！”
她脚步一顿，缓缓回身一看。
原来是袁家姐妹正携手而来，身后还跟着平西王家的三位姑娘。
一行人结伴同行，裙带飘香。
袁时莎快步上前，神情关切。
“姜姐姐，别生气。我们刚才都听到了，心里都替你不平。如今总算明白，你平日里在许家过得有多难。有那样的人，你在侯府里，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姜菀菀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轻轻摇头，语气淡然。
“我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觉得可笑罢了。”
袁家姐妹见她不接话，神情冷淡，便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强忍悲痛不愿表露，连忙凑上前安慰。
“姜姐姐不必勉强自己，我们都知道你一向忍让，可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太过分了！”
平西王家的几个姑娘也纷纷开口。
气氛一时显得颇为热闹。
其中嫡女金佳宁皱着眉，满脸嫌恶：“刚才那个姓莫的，说的话，简直是在骂所有人！什么‘女子不该拘于闺阁’，‘医术不该分男女’，这不是颠倒礼法吗？她一个外来的神医，凭什么指手画脚？”
妹妹金佳宁气得直跺脚，脸颊涨红。
“就是！这个莫神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一辈子，小时候听爹的，出嫁了听丈夫的，老了还得靠儿子，这才是天经地义的规矩。怎到了她嘴里，全成了歪理邪说？简直荒唐！”
“她这些话，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蛊惑人心！若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许侯爷平日里看上去挺正经、挺稳重的一个人，朝中上下谁不敬他三分？怎么偏偏在识人这方面如此昏聩？眼神竟是这般不济，居然会看上一个如此不知分寸的女人？这不是自损名声，自毁前程吗？”
“还说什么‘为了许侯爷才赚钱养家’？这话听着是情深意重，可细细一品，哪里是在表忠心，分明是在明晃晃地讽刺许侯爷无能！”
“可不是嘛！许侯爷堂堂朝廷重臣，位列侯爵，身份尊贵，如今却被一个女子当众这般羞辱，脸面都快被她踩进泥里去了，还不得不强撑着维持风度！”
姜菀菀安静地听着几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莫之瑶，唇角微微抿着。
她一句话也没接，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
袁时莎见她不吭声，眉心微蹙，悄悄地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姜姐姐，你还难受吗？刚才那些话……是不是又勾起了什么心事？”
姜菀菀轻轻摇头，动作极缓。
“我不难过。我和他已经分开很久了，从前的情分早已断得干干净净，彼此之间再无任何瓜葛。如今他娶了谁，又与何人纠缠，都与我无关。只是……人既然走了，茶也凉了，何必还要在背后说人是非？那般议论他和那位莫姑娘的事，未免太过无礼，我不想参与。”
袁时莎看着她神色如常，面色平静，眸光清明，没有一丝波澜，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姜菀菀心里多少会有些介怀。
毕竟曾是夫妻，哪怕和离，也曾有过婚约。
可如今看来，姜菀菀是真的放下了。
她转而提起这次的目的，眉眼弯弯。
“卢大将军那样的人物，英武果决，功勋赫赫，又生得一表人才，连皇上都赞不绝口。他那样的人中龙凤，哪会看得上我这种小门小户的姑娘？我呀，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免得惹人笑话。咱们自个儿在宫里逛逛，看看景致，喝喝茶，岂不更自在？”
姜菀菀侧头看着她，见她满脸天真烂漫。
她向来冷淡，惯于独来独往。
平日里也不大与人亲近，宫宴、诗会、游园一类的聚会。
她多半也是应付了事，从未真正投入其中。
她身边几乎没有知心朋友。
唯一的闺中密友，是齐郡王家的小小姐，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