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略带好奇地凑近了些，又迫不及待追问道：“你说说看是谁买下了这样一处风水宝地？能有这般眼光和魄力的人家肯定也是背景不小了吧？”
跑堂闻言故作神秘地左右望了望。
随后才凑近低声说道：“据可靠消息透露，买家乃是姜府当家主母唯一的闺女。姜大小姐，也就是您方才口中提起的姜菀菀姑娘！”
“啥？”
一直沉默的许承宣眉头紧皱，忽然猛地一拍桌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
跑堂显然认不出这位贵客的真实身份。
“您这位爷怎么一口咬定不行？姜府有钱那可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说姜大小姐的娘家，也是赫赫有名的望族大家。她当初出嫁的时候，带来的陪嫁可不只是一两件东西，而是排成长队从东街到西街，听说绕了京城半圈都不止。”
许承宣脸色阴沉难看，隐隐发红。
“就算她有再多的钱，也不可能拿下柳侍郎家的宅子！那儿不是单靠金银财宝就能买下的，那是有市无价的地方！”
跑堂却仍旧一副轻松笑着的模样，继续解释说：“别忘了，姜大小姐的姑娘可是慧婧太妃。太妃亲口开口，哪个寻常官员敢不应允？人家也只能乖乖卖出去了不是？而且最近柳侍郎升官外调，已经不再久居京城，这大宅子若是不脱手，放着岂不浪费了？”
许承宣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低头拿起桌上的酒杯，默默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文三郎眼见气氛不对劲，连忙低声打圆场，挥手把仍在叨念的跑堂示意走开。
跑堂应声退下前还一边嘀咕，嘟囔着。
“什么东西啊这是，自己不争气，反倒嫉妒别人过得好不成？姜小姐是个心善的主儿，离开那个没良心、没骨气的许侯爷之后，现在的日子，不知道多清静快活呢！”
“咔！”
坐在椅上的许承宣竟猛然握紧手中青瓷酒杯。
伴随一声轻微但清晰的破裂声。
那只杯子已在他掌中被捏得四分五裂。
他双眸微垂，脸上的神色已是极为阴暗。
文三郎在一旁看得心头一跳，刚想着该如何开口安慰几句。
然而未等他开口，便见许承宣忽地起身。
“我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处理一下，先走了。”
话音未散，他的身影转身朝着门外疾步而去。
……
走出酒楼的大门，夜风迎面扑来。
空气之中隐约夹杂着街道上的烟火气息。
他伫立在台阶之上。
他本想去那巍峨气派的侯府瞧瞧，心里盘算着是否还能见上一面昔日故人。
但当他迈开脚步时，脚下却不由自主地朝着柳侍郎的旧宅方向走去。
穿过两条喧闹的街巷后，他果然看见那座大宅的大门正高高地敞开着。
门口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燃放过的鞭炮纸屑。
仆人们还在不停往外撒铜钱。
那铜钱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叮叮当当地落地四溅。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满脸欢喜的老百姓争相围上去捡拾。
欢笑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场面热闹非凡，竟比庙会都不逊色几分。
许承宣伫立在人群之中，眼神定定地盯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心一阵阵泛起苦涩的味道。
这熟悉的街坊、这座老宅、这些面孔……
都曾经与她的名字紧紧相连。
身旁的人群熙攘，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唉哟，姜大小姐可真是不简单。才刚跟那个负心汉断了关系，转头就买下了这么大的一座宅子，自己开宗立业，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啧啧，这气魄，佩服佩服。”
“可不是嘛！说实在的，许家哪只眼睛看得出来配不上她啊？别说是身份地位了，就凭姜家小姐的品貌和为人，在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那可是从头美到骨子里去的美人坯子。更重要的是，人家手里攥着数不清的银子，听闻单是陪嫁的店铺地产就有几十处之多，连整个东市的三成铺面都是她的产业。”
“哎哟我天，真有那么多铺子呀？这也太富有了吧？”
“我跟你说这还算是说得保守的啦！你知道吗？前些时候姜小姐清查账目，全京城有一半商铺的掌柜都亲自到场帮忙打理，场面排场得不得了，连朝廷贵妇出席盛宴都没见过这种气势。”
“要知道当初姜小姐还是被人请来冲喜的。而且如果不是她舍命奔波救治，那年差点没命的许侯爷如今估计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吧？就这理由能分开？谁信呐？凭什么啊？”
“谁知道咧……大概就是许侯爷在床上昏迷那么多年，脑子坏掉了，一时糊涂呗？不然哪有人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
“哈哈哈对极了！我就说如果是我家那位，就算下半身瘫痪我也绝不放手！只要有钱，别说是个残疾了，死了我都得让她给我守三年寡才行！”
“你也太想得开了。”
“想不到还不允许我想了啊？再说，你们仔细想想，老话怎么说的？福气的人不住没福的地儿。这许家那就是压根没有这份造化呗，所以才会把财神给送出去喽！”
“可不是，我听说后来许小侯爷非要娶那位神医谷女徒弟不可，谁劝都没用呢！你说她这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可你看她那一身作派吧，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整天大白天的跟人搂搂抱抱的，成什么体统嘛……”
“……”
身后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许承宣站在人群中，脸色愈发铁青，拳头也紧紧攥起。
他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些传言在老百姓之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越说越离谱。
他原以为自己还能沉住气，却终究忍不住心底的怒火。
正准备甩袖离去时，忽然间前方人群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喊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姜小姐出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望去。
许承宣也是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循声看去。
只见府邸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最先从门口走出的是一对看起来清秀可人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