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清净了。
凌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云、云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问就是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云逍走上前，踢了踢晕倒在地的夏倾城，然后抬头看向那座巨大的镇魂石碑。
石碑上的佛光，依旧祥和。
但这祥和之下，却隐藏着天大的阴谋。
【杀生】。
这个名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云逍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这次查的案子，可能远不止镇魔司成员失踪那么简单了。
他捅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轰隆隆——”
就在这时，整个溶洞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那座巨大的镇魂石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上，一道道细密的裂痕，正在飞速蔓延。
一股比之前恐怖百倍的怨气，如火山般，从石碑下方，喷涌而出。
子时，到了。
黑色的怨气，如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染黑了整个溶洞。
那股怨气中蕴含的，是积压了八百年的亡国之恨、生灵涂炭的无尽悲怆、以及被欺骗供养的滔天怒火。
怨气所过之处，岩壁被腐蚀得滋滋作响，连空气都似乎被扭曲。
“嗷——”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从石碑之下传出，不再是之前的悲鸣，而是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与疯狂。
“糟了！”凌风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紧紧握着龙纹承影剑，但剑身却在不受控制地嗡鸣颤抖，仿佛在畏惧着那股力量。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与此同时，井口上方，大堂之中。
原本还在大快朵颐的钟琉璃，手里的卤猪蹄“啪嗒”一声掉进了自热火锅里，溅起一片油花。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后院的方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
“云逍……”她喃喃自语。
一旁的佛子辩机也停下了嘴里念叨的歪理佛经，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严肃。
她感受到了，一股足以颠覆一切的怨力，正在井下苏醒。
“阿弥陀佛。”辩机双手合十，神情庄重，“看来，是到了贫尼展示真正技术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井下，那被八戒魔气捏晕的夏倾城，竟在这股滔天怨气的刺激下，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石碑崩裂、魔焰滔天的末日景象。
但她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病态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她发出凄厉而癫狂的笑声，“来了……终于来了！考验的最后时刻，到了！”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那柄掉落在旁的弯刀发出一声铮鸣，自动飞回她手中。
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她体内爆发而出，枯槁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整个人的气息节节攀升，直逼元婴巅峰。
“【杀生】大人没有骗我！这一切都是考验！”她死死地盯着云逍和凌风，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疯狂，“只要完成了最后的血祭，龙魂就能涅盘重生！我大夏，就能复国！”
云逍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傻子。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一脸的无奈。
“我说，公主殿下，你这思想工作是不是有点太到位了？都被人卖了八百年了，怎么还想着给人数钱呢？”
他转向凌风，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看见没，这就是被pUA到极致的案例。以后在平康里跟姑娘们聊天，可得学着点，别被人三言两语就骗得倾家荡产。”
“云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凌风都快哭了。
“不然呢？”云逍摊开手，“难道跟着她一起哭？我这人泪点高，哭不出来。再说了，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急什么。”
他说着，用神念戳了戳丹田里那个巨大的半佛半魔虚影。
“八戒大佬，你这封印看起来不太结实啊，跟豆腐渣工程似的。”
八戒冷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这不是封印，这是猪圈的栏杆。栏杆里面养的猪，现在要拱圈了而已。”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烦躁：“吵死了。本帅刚吃饱，正想睡个回笼觉，这小长虫就叫魂。”
云逍算是听明白了。
八戒大佬根本没把这即将破封的龙魂放在眼里。
也是，毕竟是连天庭都敢闹的主，一条被圈养了八百年的小龙，确实不够看。
他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
只要大腿够粗，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
“公主殿下。”云逍清了清嗓子，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夏倾城身上，“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你看，你现在信仰崩塌，急需心理疏导。我呢，刚好在这方面有点研究。要不这样，你先冷静一下，我给你做个免费的心理SpA，保证药到病除。”
“闭嘴！”夏倾城状若疯癫，手中弯刀遥遥指向凌风，刀尖上吞吐着由皇道龙气凝聚而成的凌厉锋芒，“要么交人，要么同归于尽！你选！”
云逍脸上的嬉皮笑脸慢慢收敛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吓得快站不稳的凌风，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被仇恨和所谓“信仰”逼疯的女人。
“我这人吧，有个毛病。”他慢悠悠地说道，“就是特别不喜欢做选择题。”
他向前踏出一步，挡在了凌风身前。
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在这一刻，却让凌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尤其，”云逍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是这种会影响我拿抚恤金的选择题。”
凌风要是死在这里，他这个带队的组长，今年的绩效奖金怕是别想要了。
这绝对不能忍。
“云逍！你找死！”夏倾城见他冥顽不灵，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厉喝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裹挟着滔天的气势，一刀朝着云逍和凌风斩来。
“大胤窃我大夏江山八百年，今日，就用你这个大胤皇族的血，来偿还一部分利息吧！”
刀光未至，那股凌厉的杀意已经让凌风呼吸一滞。
他毫不怀疑，这一刀，自己绝对挡不住。
然而，云逍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在识海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八戒大佬，饭也吃了，该干活了。帮我把这位前朝公主请冷静一下，我有点事想问问她，关于她那位【杀生】大人的事。”
“哼，一个被洗脑的蠢女人，有什么好问的。”
八戒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但还是出手了。
下一刻，一只由纯粹魔气凝聚而成的巨手，凭空出现，仿佛从九幽地狱中探出。
那巨手之上，魔纹流转，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它无视了夏倾城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凌厉刀光，也无视了她护体的皇道龙气，就那么简简单单地，一把将她攥住。
夏倾城的全力一击，在那只魔手面前，就像是小孩子挥舞的木剑，可笑而无力。
“不……这不可能！”夏倾城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信。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只有筑基期修为的小子，体内怎么会藏着如此恐怖的怪物。
她奋力挣扎，但那只魔手却如同天地囚笼，任凭她如何催动龙气，都如同蝼蚁撼树，纹丝不动。
巨手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夏倾城手中的弯刀寸寸碎裂。
她本人则闷哼一声，再次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这次晕得比上次还彻底。
整个世界，又一次清净了。
凌风张大着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被反复碾压。
“云、云兄……你……你这……到底是什么外挂？”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什么外挂？这是正当防卫。”云逍一脸正气地说道，“没看到她要杀我吗？我这人惜命，只能被迫反击了。”
他说着，又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彻底昏死过去的夏倾城。
确认对方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场内唯一的干扰因素已经排除。接下来，就是解决主要矛盾了。”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那座裂纹遍布，怨气冲天的镇魂石碑。
“轰！”
又是一声巨响，石碑上的一块巨大岩石脱落，砸在地上，整个溶洞都随之震颤。
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的怨气，愈发浓郁，甚至开始凝聚成形，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虚影，盘踞在石碑之上，用一双猩红的、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欲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的两个活人。
“云兄，它……它好像看上我了。”凌风的声音都在打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条黑色巨龙的目光，大部分都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体内的皇道龙气，在对方面前，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无比醒目。
也像是一盘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菜。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云逍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毕竟你是‘高贵、纯粹’的祭品。它等了八百年，就等吃你这口饭呢。”
“那怎么办啊！”凌风真的要哭了。
“别急。”云逍气定神闲，“让我想想。”
他嘴上说着想，实际上是在跟八戒沟通。
“使者大人，这小长虫看起来有点饿。要不，你再赏它两口？”
“不赏。”八戒的回答斩钉截铁，“本帅已经吃饱了。再吃就撑了。”
云逍：“……”
“而且，”八戒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这小东西不对劲。它被供养了八百年，怨气已经侵入其本源，神魂也与此地的地脉相连，寻常手段杀不死。就算本帅出手，把它打散，不出一个时辰，它又能借助地脉怨气重生。”
“这么麻烦？”云逍皱了皱眉。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它怨气的根源，也就是杀生师弟留下的后手，将其彻底拔除。否则，治标不治本。”八戒分析道。
云逍点了点头。
这和他想的差不多。
想解决问题，就得找到问题的根源。
而【杀生】，就是这一切的根源。
可是，那家伙八千年前就跟着玄奘跑路了，自己还没到西域呢，也找不着他，找着了也干不过啊。
云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座镇魂石碑。
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再探查一次。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通感】异能催动到极致。
这一次，他不再去“品尝”那磅礴的怨气，而是像一个最精密的过滤器，试图从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中，分离出最细微、最与众不同的那一缕气息。
那是属于【杀生】的气息。
云逍的意识，瞬间沉入了一片由怨恨和疯狂构成的黑色海洋。
无数的负面情绪如同利刃，疯狂地切割着他的神魂。
但他强忍着剧痛，像一个最执着的寻宝人，在这片死亡之海中艰难地搜寻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凌风紧张地看着闭目不语的云逍，又看了看头顶那条越来越凝实的黑色巨龙，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准备激活身上所有保命符箓，来一波绚烂的“烟花秀”时，云逍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亮光。
“找到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下一刻，他动了。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滔天的怨气，一步步地，朝着镇魂石碑走去。
“云兄！你干什么！危险！”凌风大惊失色。
云逍没有理他。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通感】捕捉到的那一缕气息上。
就在石碑裂缝的最深处，在那无穷无尽的怨气之中，隐藏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极其纯粹的气息。
那是一缕佛光。
一缕和石碑表面那祥和、宏大的佛光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死寂、杀伐之意的……佛光。
这，才是【杀生】真正的佛光！
云逍的心中，瞬间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头对着那条盘踞的黑色巨龙虚影，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喂！上面那条龙！别嚎了！你被人当猪养了八百年，还搁这儿显示自己多牛逼呢？你爹妈知道你这么蠢吗？”
此话一出，整个溶洞，瞬间死寂。
凌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就连丹田里的八戒，都愣了一下。
那条黑色的巨龙虚影，似乎也卡壳了，猩红的眸子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茫然。
它似乎没听懂。
也似乎，从没有人，敢这么跟它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