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贤听到这话,心中先是一喜,这可是个在皇上面前大展身手、积累威望的绝佳机会。但转瞬之间,一丝忧虑也悄然爬上心头,毕竟此次赈灾责任重大,稍有差池,便可能惹来大祸。不过,他很快调整好神色,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情,“扑通”一声跪地,双手抱拳,高声说道:“陛下圣明!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臣愿亲赴灾区,督办好此次赈灾事宜,定让百姓早日脱离苦海,恢复往日安宁。”说罢,他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触地,以示决心。
朝堂之上,大臣们听闻皇帝的决定,再度交头接耳起来。有的大臣面露羡慕之色,觉得林泰贤此次得到了皇帝的极大信任,若能顺利完成赈灾任务,日后必能飞黄腾达;有的则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林泰贤本就在朝堂势力不小,此番手握赈灾大权,怕是会借机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势力,于朝堂平衡不利。但众人都不敢轻易表露内心想法,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局势的发展。
燕景霆扫视一圈朝堂,看着大臣们的反应,心中自有一番思量。他微微颔首,对着林泰贤说道:“林爱卿,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所需人力、物力、财力,皆可从速调配。但你需谨记,一切以百姓为重,若有贪腐渎职、中饱私囊之徒,定严惩不贷!”话语间,透着不容挑战的威严。
林泰贤伏地不起,声音坚定:“陛下放心,臣定当清正廉洁,严查各项事务。若有官员敢在赈灾中徇私舞弊,臣必当依法处置,绝不姑息。”
燕景霆目光再度扫过殿下群臣,声如洪钟般问道:“可还有事要奏?”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朝堂内回荡,余音袅袅。一时间,朝堂上一片寂静,唯有烛火轻微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垂首不语,殿内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燕景霆见此情形,微微点头,高声宣布:“既如此,退朝吧。”说罢,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转身之际,他不着痕迹地朝苏尚书使了个眼色。苏尚书本就心思敏锐,瞬间心领神会,目光微微一闪,旋即恢复如常,静待皇帝离去。
待燕景霆的身影消失在朝堂之后,大臣们才纷纷动了起来,有序地退出大殿。苏尚书则不紧不慢,待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整理好官袍,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养心殿内,静谧祥和。燕景霆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正坐在案几前,仔细翻阅着各地呈上来的奏章。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太监的通传声:“苏尚书求见——”燕景霆头也未抬,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宣。”
苏尚书稳步踏入养心殿,走到殿中,跪地行礼:“微臣叩见陛下。”燕景霆放下手中奏章,抬了抬手,说道:“苏爱卿平身,赐座。”苏尚书谢恩后,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欠身,等候皇帝开口。
等赵瑾奉上茶盏,燕景霆轻抿了一口,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并未驱散他眼底的寒意。他微微抬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看向苏尚书,缓缓开口说道:“苏逸尘,赵文轩是太后的人,李书禹是瑞王的人,不知朕说的可对?”
苏尚书赶忙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圣明。但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安排……”
燕景霆放下茶盏,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片刻后,他缓缓说道:“苏爱卿,朕自然有朕的考量。太后与瑞王,在朝堂上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朕若强行打压,恐会引起朝堂动荡。此番顺水推舟,给他们这些人官职,便是要坐观虎斗。”
苏尚书听着燕景霆的话语,原本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微微颔首道:“陛下圣明,此计甚妙。太后与瑞王多年来在朝堂各自为营,陛下这招,不仅能让他们彼此消耗,还可令朝堂局势更加明朗,便于陛下掌控。”
燕景霆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满意,继续说道:“此次让林泰贤督办江南水患,他一离京,太后在朝中的部分影响力便会有所削弱。而且,因林泰贤离京办事会带走一些官员协办,朝中必然会出现一些职位空缺。”
他顿了顿,坐直身子,目光如炬地看向苏尚书,“你可趁机将太后的人升至原本由瑞王势力把控的职位之上,再把瑞王的人安排去监管那些太后的势力。如此一来,双方定会有所摩擦,矛盾激化之下,他们的破绽便会更多地暴露出来。”
苏尚书神色认真,拱手应道:“微臣明白,陛下。臣定会谨慎行事,巧妙安排,不让他们察觉陛下的意图。如此,既能让他们在暗中争斗,又能为陛下进一步掌控朝堂局势创造机会。”
燕景霆靠回椅背,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苏爱卿,朕信得过你的能力。朝堂之上,人心复杂,你在安排人事调动时,也要恩威并施,这就看你的手段了。对了,记得安排张学优一同前去督办江南水患一事。”
苏尚书重重地磕了个头,坚定地说道:“陛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说罢,他起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心中已然开始盘算着如何巧妙地进行这一系列的人事安排,以达成皇帝的目的。
苏尚书脚步匆匆,还未走出皇宫的大门,另一边太后早已得到消息。
太后正在花园中修花,身着一身暗紫色的华服,头戴凤冠,那精致的珠翠微微晃动。当听闻林泰贤被派去督办江南水患的消息时,她原本微垂的双眼轻轻抬了抬,而后缓缓闭上,陷入了思索。
太后心思深沉,在宫中多年,对朝堂之事也是了如指掌。她心中暗自盘算着:“此次督办水患,若林泰贤干得好,那太师一职一直空缺,倒真是个不错的机会,若能将他推上太师之位,自己在朝堂的势力便能更上一层楼。要是没办好,也无妨,可以把责任推给当地官员,治他们个防范不利的罪名,自己这边也能全身而退。”
太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可进可退的好机会,微微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轻轻抬手,唤来身旁的蔡嬷嬷,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蔡嬷嬷,传信给林泰贤,让他多带些人手一同前往江南,务必把此事办好。告诉他,只要事情办得漂亮,日后自有他的好处。”
蔡嬷嬷微微颔首,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老奴明白,太后您放心,奴婢定会把话传到。”说罢,蔡嬷嬷转身匆匆离去,脚步轻盈,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宫殿的回廊之中。
京城琉璃街的暖阳斜斜洒落,瑞王驻足于一间雕梁画栋的玉器铺前。橱窗里,一支通体莹白的玉镯静静卧在锦缎上,宛若凝住了冬日的初雪,温润的光泽流转间,恰似林如雪清冷出尘的眉眼。他抬手轻叩柜台:“取那支白玉镯来。”
掌柜小心翼翼捧出玉镯,瑞王接过时,指腹摩挲着镯身镌刻的细小雪花纹路——这是他特意叮嘱匠人雕琢的,恰似林如雪名字里的“雪”字。正待开口让店家包起,一抹黑影突然从街角疾掠而来,暗卫俯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瑞王握着玉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泛白。那玉镯本就寒凉,此刻仿佛化作冰刃,贴着掌心刺得生疼。他盯着镯子上精巧的雪纹,脑海中却浮现出林泰贤携太后党羽南下的场景,一旦林泰贤此次行事顺利,往后朝堂局势将对自己不利。
“回府。”玉镯被重重拍在柜台上,发出清越的脆响。瑞王转身疾步离开,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地面,惊起一阵细碎的尘埃。身后小厮见状,面色不变,掏出银钱付账,小心翼翼捧起玉镯,小跑着跟了上去。
老板见他远去,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什么玩意啊。”
瑞王府的书房内弥漫着沉水香,却掩不住紧张的气息。张卧龙手持素白扇面,摇得愈发急促,扇骨上的墨竹在光影中扭曲晃动。刘凤雏负手踱步的步伐越来越重,白色布袍扫过墙角的青铜狻猊香薰,带起的龙涎香中仿佛都裹挟着焦虑。王垚则端坐在雕花酸枝木椅上,青瓷茶盏在掌心匀速转动,鎏金茶托折射的冷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
“林泰贤挂帅南下督办江南水患一事。”瑞王一脚踹开虚掩的雕花木门,震得墙上《山河图》簌簌落灰,“肯定是太后的主意!想让林泰贤更上一步。太后那群蛀虫,这次怕是要把江南啃成他们的巢穴!”话音未落,他猛地抓起案上青铜镇纸,狠狠砸在沙盘上,京城模型顿时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