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儿子自视甚高、脾气够倔,还听不进人劝,闻夫人也不能真不管这个儿子。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下面的孙辈更指望不上:唯一的孙儿是庶出也就罢了,都已经十六岁了,在读书上一点也不出众,关键是还跟他爹一个脾气,眼界高得很,实则眼高手低,根本没什么本事。
她曾经想要扳回来,可又没能成功——说教的多了,人家直接住到外院,除了请安压根儿不见人影。
闻夫人被这父子俩气得皱纹都多了两根。
可她能怎么办呢?还是得努力帮儿子收拾烂摊子。
她已经尽力周旋了,可毕竟身处后宅,对朝堂政治也不精通,也实在有心无力。
闻夫人其实早就有预感,家里的太平日子可能不会太久,以周庭章那行事作风,早晚会惹来祸事。
只是,人的想法总是会下意识的偏向利于自己的方向。
在大孙女进入二皇子府之后,闻夫人有时候也会想,说不定儿子这次的选择没错呢?
毕竟,二皇子雄才大略,战功赫赫,镇北侯家又掌握着军权,和性格文弱的太子相比,怎么看都是二皇子更具明君之相吧?
可苗长安送来的这封信,直接打破了闻夫人的侥幸。
二皇子出事了。
周府,也保不住了。
闻夫人倒也没被一封信直接吓到,她看过信后,第一时间就把信烧掉了。
信是谁送过来的,她压根儿就没去考虑——在这种紧要关头,纠结这个,不纯粹是耽误时间么?
有那查信件来源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打听一下,信中所说的事情是真是假!
闻夫人一晚上没能睡着,第二天一早,就出门打听消息去了。
她先去了兄长家,这兄长和她并非同母所出,情分不多,但逢年过节总有来往。要求他们帮忙可能不行,但只是打听几句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情况果然不是太好,朝堂上,太子党和二皇子党都快当堂打起来了,水火不容的姿态极其分明。
二皇子甚至当着太子的面说他“德不配位”!
闻夫人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啥表情——前些日子她还问周庭章来呢,那蠢货怎么说的?形势大好!
好在哪儿啊!
闻夫人都想骂人了!
他只看到二皇子煊煊赫赫,威压太子,储位有望,难道就没想过,当今圣上会如何想吗?!
她一个不懂政治的后宅妇人,都能察觉出来不对劲儿,可她那蠢儿子还在说“形势大好”,满心想着二皇子上位之后,他能再进一步!
那一瞬间,闻夫人就知道,周府完了。
勉强维持着平静回到家中,闻夫人再次回到了佛堂,她需要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
那封示警的信上写了,“周府流放”——闻夫人此时也盼着,信上说的是真的。
流放再难,也好过满门抄斩。
她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下就开始行动起来。
想要求人免罪是别想了,二皇子如今威势正盛,她要敢把消息泄露出去,等不到论罪就得被二皇子这边的人给灭了;可等二皇子真的失败了,谁又敢伸手帮忙呢?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给周府留条后路,争取在流放路上好过一些,好歹全活下去,这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周庭章是指望不上的,闻夫人就没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省得他再坏了事,惹来更大的麻烦。
做出决定之后,闻夫人的行动快速的很,她先是联系了自己的朋友们,快速的把手头的庄子铺子处理了一部分,换回来不少银子。
然后,又把绝对忠心于自己的几个下人叫来,消去了她们的奴籍,直接放良,然后让陪了她四十多年的陈嬷嬷拿着银子去置办了一个二进的小院。
然后,用了十天的时间,她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把周府的将近一半的家产变卖处理,换成了黄金和银票,都放在这个新置办的小院子里。
更多就不行了,动作太大,会引人怀疑的。
之后,她再次上了她兄长家中,送了两个上好的大庄子和好几个铺子,不求别的,只求将来出了事,他们能照应一二。
她这兄长官职不算高,为人方正,最是厌恶朋党之争,绝不会掺和到夺嫡之中去,应该不会被波及。
就这样,忙忙碌碌半个月过去了,闻夫人才忽然想起来,周蘅芜还在城外庄子上祈福呢。
这才赶紧派人把她接了回来。
周蘅芜其实不太想回家。
在庄子上,枕书每天都会教她练武,她现在比半个月前强壮多了,锻炼一整天都不觉得累。
回家之后呢?每天还要留在闻夫人身边学习管家理事,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她现在一天不锻炼就心里不安,生怕自己身体不够健康,倒在流放路上。
结果,回家之后,周蘅芜发现,她祖母也变了。
之前对她要求的可严格了,就连走路快了都要被说不够稳重,可这次她回来之后,祖母不管她了。
教导更是没有,她去请安的时候都遇不见人,后来更是连请安都免了。她在自己院子里,照样能够天天锻炼。
还有她继母葛宛娘,这些天也没来找她麻烦。
原因也很简单,周庭章前几日去酒楼会友的时候,那朋友赠送了一个貌美的舞女给他,如今正忙着享受红袖添香的乐趣呢。
葛宛娘所有的怒气都冲着那个新来的舞女过去了,暂时没想起周蘅芜来。
就这样,暗潮涌动的日子,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期间,二皇子和依附他的大臣们密谋逼宫;
皇帝和太子也提前布置后手,准备对二皇子党一网成擒;
闻夫人在殚精竭虑的为保全家人想办法……
这一切都没影响到周蘅芜。
她每天都在忙着锻炼,压根儿就没分心注意别的事情。
哦,也不对,她还是做了一件事的。
她说身边的几个丫鬟岁数不小,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就把她们都放出去了,还分别送了她们些银子当嫁妆。
这些丫鬟都伺候了她好几年,这也算是她最后能帮她们做的事情吧。
周蘅芜也不担心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闻夫人发现自己这边的不对劲儿——她回来的这几天,她祖母连请安都给免了,每天忙忙碌碌的,哪有心情关注孙女身边的几个小丫鬟!
果然,就像周蘅芜猜的那样,这点小事压根儿就没惊动闻夫人,悄无声息的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