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一袭白袍太过耀眼,又或许是黑压压的北渊军令人震撼,周围的夏军将士渐渐注意到了陈杨舟的困境。
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位年轻将士的骁勇,长枪在他手中宛若银龙,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
渐渐地,将士们眼中的轻蔑化作了敬畏,心中的不屑转为了钦佩。
在这生死相搏的战场上,陈杨舟用实力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
陈杨舟染血的眼睫微抬,目光越过层层敌阵,锁定了城墙上的弓箭营。
她咬紧牙关,手中长枪横扫逼退近前的敌兵,试图且战且退,将这群疯狗引入箭雨覆盖的范围。
可北渊军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每次她试图突围,就有更多骑兵堵住去路。
此时战场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平衡。
最中央是那道浴血奋战的白影,周围是不断收缩的黑色铁骑,再往外则是红黑交错的混战海洋。
“咳……”
陈杨舟突然呛出一口血,持枪的手臂开始发颤。
连续的高强度厮杀让她的动作开始迟缓,一枪刺出竟没能贯穿敌兵咽喉,反被对方弯刀在腰间撕开一道血口。
独孤野在阵外冷笑:“强弩之末。”
陈杨舟单膝跪地,枪尖深深插入泥土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
白袍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破碎的布料黏在伤口上,随着每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要……结束了吗……”这个念头刚浮现,她立刻狠狠咬破舌尖。
铁锈味在口腔蔓延,短暂的清醒让她猛地抬头——
最前排的北渊士兵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唾沫。
这个看似力竭的血人,方才就是用这杆枪挑飞了他们最勇猛的百夫长。
寒光凛冽的弯刀在烈日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却无一人敢率先踏出那致命一步。
阵外的独孤野攥紧马鞭——他亲手训练的铁骑,竟被一个人的气势生生震慑住了。
陈杨舟垂首喘息,任由额前碎发遮住锐利的目光。
城砖缝隙里,一支令旗正缓缓改变角度。
……
北渊军营大帐外,拓跋哲负手而立,目光紧锁战场中央那抹白色身影。
拓跋哲也在关注着战局,不禁被陈杨舟这气势给折服。
“这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大夏有名有姓的将领中,从未见过这般人物。”拓跋哲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莫不是先生的情报网出了什么披露吧?”
轮椅上的男子静默不语,只是凝视着远处陈杨舟浴血奋战的身影。
恍惚间,那白袍银枪的英姿与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叠——当年镇国大将军杨牧横枪立马时,也是这般令人心折。
“可惜了。”拓跋哲摇头叹息,“这般人物若是生在我大渊……”
“确实可惜。”轮椅上的男子声音低沉,“最多一炷香,他就会死在弯刀阵下。”
拓跋哲转身,眼中闪过精光:“三日又三日,本王是不是该一举拿下泗雪关了?”
“急什么?”男子轻抚轮椅扶手,“京城刚传来消息,南夏太子暴毙,老皇帝病危,朝堂很快就要乱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不定我们还没出手,他们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照你这么说,本王倒不必出兵了?”
“出兵自然要出。”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总要有人给那些想借势上位的皇子王爷递把刀。”
拓跋哲突然大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心可真脏。”
轮椅上的男人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所以,你一直在等的时机,就是现在?”拓跋哲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试探。
“倒也不全是。”男子转动轮椅,“西北雪灾的军报看过了吧?再拖些时日,说不定就有义军揭竿而起了。”
拓跋哲眉头紧锁:“你就这么确定会乱?”
“乱不乱…”男子声音骤然转冷,“由不得他们。”
拓跋哲盯着男子背影,眼底杀意一闪而逝。待天下大定,此人绝不能留!
“先生,”拓跋哲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松,“能问问你和大夏,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轮椅上的身影微微一顿,最终没有回答。
拓跋哲忽然觉得索然无味,随手将千里镜扔给亲卫,转身返回大帐。
轮椅上的男子却仍凝视着战场,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若是你在阵中,会如何破局呢?”
战场中央,陈杨舟的长枪终于折断。
她索性弃枪而立,染血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墙上突然响起三声急促的梆子响。
“一起上路吧。”陈杨舟拭去唇边血迹,轻声道。
北渊前排的士兵们交换着困惑的眼神,他们听不懂这南夏将士的低语,却本能地感到不安。
一个满脸横肉的百夫长突然啐了一口:“装神弄鬼!”
说罢便朝陈杨舟杀了过去,这一动就像打开了闸门,十几个贪功的士兵同时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泗雪关城墙上。
副将赵猛突然单膝跪地,抱拳时护腕撞出沉闷的声响:“将军!末将请命率三百轻骑出城救援!”
守将杨崎死死盯着战场中央。
“将军!”赵猛猛地抬头,额角青筋暴起,“再不出兵就——”
“开城门!”杨崎猛地拔出佩剑,“所有弓箭手压阵,本将要亲自杀敌!”
就在众人准备出城营救时,战场骤生异变——
“嗖!”
第一支鸣镝箭破空而至,精准洞穿那百夫长的咽喉。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箭雨如蝗,破空声连成一片死亡的嗡鸣。
冲在最前的北渊士兵们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就被钉成了刺猬。
有人捂着喷血的脖子想说什么,却满口血沫,有人被贯穿眼窝的箭矢带得仰天倒下,更多的则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筛子。
陈杨舟也被流箭射中,视线开始逐渐涣散。
“阿旭…”她缓缓跪倒在血泊中,“这次……阿姐要失信了……”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陌生的身影扛着盾牌朝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