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陈杨舟刚理清事情原委,正欲折返驿站,忽见远处火光冲天而起。
浓烟翻滚间,整条街巷已乱作一团。
木梁倒塌的轰响混着百姓的惊叫,铜盆水桶叮咣碰撞,有人拖着湿被褥狂奔,孩童的哭声刺破夜色。
“走水了!快、快提水来!”百姓们慌忙救火。
就在陈杨舟愣神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从斜里窜出将她拽离火场。她被拽着七拐八绕钻进暗巷,月光在青砖墙头割出锯齿状的光痕,将两人的影子撕得支离破碎。
直到后背抵上阴冷的墙面,那黑影才松开钳制。
陈杨舟抬眼便撞见陈安脸上两道烟灰,像被炭笔狠狠划过的伤痕,衬得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什么情况?!其他人呢?”陈杨舟连声问道。
“嘘——”少年食指抵唇,耳廓微动。
陈杨舟立马噤声。
巷外杂沓脚步声渐远,他绷紧的肩线才稍稍放松。
“其他人去城门了。”他压低声音时,喉结上的汗珠滚进衣领,“火是我放的,巡更的都引开了……”
远处传来屋梁断裂的巨响,炽热的夜风卷着灰烬扑进巷口。
陈安忽然咧开嘴笑,露出沾着煤灰的虎牙:“就是没想到东风来得这么猛,火势变化太快了。”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走。”陈杨舟说着便拉着陈安离开。
二人屏息疾行,衣袂擦过青砖发出细微的沙响。
转过一处墙角时,陈杨舟突然拽住陈安手腕,将他猛地拽到身后,贴紧墙面。这时,一队佩弯刀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巷口经过,刀鞘碰撞声清晰可闻。
待脚步声远去,陈杨舟压低声音:“随我来。”
她带着陈安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间穿梭,多亏白日的时候走过一次,竟比其他人还要快上几分到达城门口。
城门口,十二支火把在夜风中明灭不定,将青砖城墙映照得忽明忽暗。
陈杨舟眯起眼睛细数——正门处四名持矛卫兵呈扇形站位,不远处挂着一排武器,城楼上两名弓箭手来回巡视,更有一队六人的巡逻兵绕着瓮城缓步而行。
“郑队头可有交代?”她一边审视着周围,一边低声问道。
“有!郑队头让我提醒你,每三个时辰换防一次,城楼弓箭手与巡逻队交替轮值。他们交接时用北渊语,且每队都有特定站位,少一人立刻就会被发现。”陈安警惕地扫视四周,声音压得极低。
陈杨舟系紧护腕,仔细打量着前方:“那是自然,守城布防向来严谨,暗号、站位、轮值时辰,缺一不可。我们现在只能等,等待出手的时机。”
就在二人静候时机之时,郑三一伙人也在悄然往城门的方向行进。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群潜伏的猎手,准备伺机而动。
忽然,一个魁梧身影踉跄着挡在巷口,浓烈的酒气混着北渊口音的喝问炸响:“站住!什么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郑三一伙人的心瞬间紧绷起来,手下意识摸上腰间的大刀,若是此人惊喊定会引来其他人!
就在杀机将起之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大山突然用流利的北渊语回应道:“城南驿站起火了,前去救火。”
任威听到这话,握紧了腰间的大刀,眼神闪过一丝杀意。
然而,那个大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醉醺醺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任威见状,立刻快步上前,手起刀落,那大汉的人头滚落在地,“老郑,解释一下吧。”
郑三皱眉看向身旁的李大山,满是不解。
“队头,能活出去再说,我能解释的。”李大山喉结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走!”郑三突然转身,沾血的靴底碾过地上未干的酒渍,“记住,活人才能解释。”
暗巷重归寂静,只剩墙头一只夜枭扑棱棱飞向起火的方向。
另一边。
边防驿站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范瀚文呆立在热浪中,官袍下摆已被火星燎出几个焦黑的破洞。
“废物!”一声厉喝炸响在耳畔。
范瀚文踉跄转身,只见一个面戴黑色面具的男子正提刀而来。
若陈杨舟在此,定能认出这是白日集市上那个纵马险些踏死幼童的凶煞男子。
“真是废物,连逃命都没人带你?”男子冷笑间已逼至三步之内,“要你何用!”寒芒直取咽喉。
范瀚文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官帽也随之滚落,掉进了尘埃之中。
“且慢!我叔父乃当朝户部尚书!若我有个闪失,叔父定不会饶过你们北渊!”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能掀起什么风浪?”男子不为所动,手中刀尖稳稳抵住范瀚文不住颤抖的喉结。
“叔父膝下唯有一女!”他嘶声喊道,全然不顾形象地手脚并用往后爬,“范氏全族的指望都在我身上!你们要多少钱粮我都能弄来!你们北渊不是最缺粮草吗?”
“老七。”雪白的锦靴突然切入二人之间。
来人身着月白云纹袍,面戴白色面具,折扇轻抬便隔开了致命刀锋,“活着的户部侄少爷,可比死人值钱多了。”
范瀚文如见救命稻草,竟跪着去扯那人衣角:“大人明鉴!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被称作老七的男子阴沉着脸收刀入鞘,临走时靴底狠狠碾过那顶满是污秽的官帽。
白衣男子见状,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将范瀚文扶起,和声说道:“范大人……”
石门关南门处。
“听好了,你拳脚功夫不行,先在这躲着。我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必须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白日的时候去市集上找一做烧饼的一家三口,其女儿叫兰儿的。就说是我兄弟,求他们庇护。”陈杨舟一脸认真地看向陈安。
陈安刚要拒绝,陈杨舟立刻打断他:“听话,你跟我一起行动,反倒会让我分心,影响我杀敌。”
陈安听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陈杨舟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随后将目光投向城楼,落在两个正在垛口交接的弓箭手身上。
她心中满是苦恼,要是此时自己有把长弓在手,这两个哨兵就能轻松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