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我凑近仔细看,原来是一张五万块钱的汇款单,汇款人是陈敦行,收款人是陈默。
我伸手轻触纸片,记忆碎片在眼前展现开来。
大雨滂沱的夜晚,陈默,此时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汇款单收到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低沉。
“收到了,爸,你哪来这么多钱?”
“默默……你长大了,那些钱,够你生活很久,至少可以让你顺利大学毕业……爸爸以后,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了……”
“爸爸,你也要抛弃我吗?”少年的声音哽咽了。
“默默,爸爸没用,这是爸爸唯一的办法了……”
“你只会说自己没用,一遇到事情就只会说这一句话。陈敦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爸爸对不起你,你就当……就当没有我这个爸爸吧……”
电话挂断了,少年对着电话愣了半天,他扣上话筒,走出电话亭。
大雨瓢泼,打湿了他的脸,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公用电话亭,这大概是20世纪末的事了,那时五万块,够买两套房,是个大数目。不知道这个陈敦行是怎么弄到这么多钱的。
不会是去抢劫了吧?看他那老实样,应该干不出这样的事……
五万块,买断十五年养育之恩……对于一个少年来说,确实有点残忍。
橱柜里,挂着一件奇怪的衣服,我走近一看,那是一件布料劣质的西装,上面被泼溅了一身的污渍,它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在这个奢华的办公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随着我的触摸,又一段记忆碎片展现出来:这是大约22岁的陈默,应该是大学刚毕业。身上正穿着这件西装。他拿着一个水杯,往茶水间走去,一个男人刚冲泡好了一杯咖啡,往外走,陈默一不留神,和男人撞了个满怀,咖啡泼溅了一身。
“你没长眼睛吗?知道我身上的西装多少钱吗?”男人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值几个钱?山沟里爬出来的土狗!晦气。”男人转身离去。
这件被泼溅的劣质西装,提醒着主人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陈默站起身,走到西装前,凝视了片刻。
我突然明白,这一切奢华,都是为了掩盖内心那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陆家嘴的霓虹渐次亮起,像一片璀璨的星河。陈默站在窗前,手中的汇款单在暮色中泛着陈旧的黄。那张纸已经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边角处还沾着些许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
\"叮——\"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陈总,医院那边又来电话了,说陈老先生的情况很不乐观...\"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汇款单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屏幕那头是云敏,她红着眼睛:\"陈默,爸他...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了。你能不能...\"
陈默的目光落在云敏身后的病房。病床上的老人瘦得几乎脱了形,但那张脸,分明就是当年跪在医院走廊里的父亲。
“当年是他跟我断绝关系的,在我十六岁生日的那个晚上,我一直在等他回家,最后却等来了他的抛弃。如今这个人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哥,爸一直都记着你的。”
“是吗?他不过是为了娶你妈,觉得我是个拖油瓶,区区五万块,他就把我们父子的情义卖了。”陈默冷冷地说着,挂断了电话。
这可怎么办?很明显陈默年幼时,家里承担不起病重的母亲的医药费,他的母亲不想拖累这个家,选择了放弃生命,这对陈默来说,无疑就是抛弃。
十六岁,父亲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再次抛弃了他,陈默认为是为了娶另一个女人,但事实是什么呢?
工作之后,因为自己来自小县城,被同事轻视、侮辱,正是这一切的经历让他对金钱和权力无比的崇拜,他通过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来填补失去的爱、失去的尊严。
我应该怎么破解这样的“贪”局呢?
陈默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铁皮饼干盒。盒子上印着\"大白兔奶糖\"的字样,已经锈迹斑斑。陈默的手指在铁皮盒边缘收紧,锈迹在指腹烙下暗红痕迹。盒盖开启时发出艰涩的呻吟,陈年樟脑气息裹挟着记忆汹涌而出——里面是一件蓝布衫,已经洗得发白,我注意到领口的纽扣少了一颗。
记忆碎片从蓝布衫中浮现:
一个新嫁妇人,脸上还带着娇羞的神色,身上穿着这件蓝布衫,她的身边,是年轻时的陈敦行。
两人站在一间简陋的土坯房前,妇人温柔地替陈敦行整理着衣领,轻声说:“敦行,有你在,再苦的日子我也不怕。”
陈敦行紧紧握住妇人的手,眼中满是坚定:“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的。”
我看到了一对日子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幸福和满足的普通夫妻。每天,陈敦行都会早早起床,为妇人准备早餐,然后一起去工厂上工。
夕阳西下时,两人携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分享着一天的喜怒哀乐。
夜晚,他们会坐在院子里,仰望满天繁星,诉说着彼此的梦想和愿望。虽然生活艰辛,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画面一转,妇人躺在简陋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对家人的牵挂。陈敦行坐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敦行,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妇人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而坚定。
“不,你不能走,我会想办法借钱的,我一定会治好你!你不能留下我们父子俩。”陈敦行的声音哽咽,却无力改变什么。
妇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为了孩子,你必须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