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树的枝桠越过墙头攀进院子,大片粉红色的骨朵如云般坠下。
被风吹落的花瓣飘飘洒洒落了一地,落入血水坑中被浸透了颜色,像是吸食着饱满的营养,看起来怪异极了。
倒影中冲天的火光被汩汩浓烟弥漫,倒吊在梁上的身影胸口是血肉模糊的大洞。
双手双脚被束缚着,浑身上下的血都流干了,被风一吹,那层被皮包裹着的骨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倒在血泊中的人皆是被放干了血,只剩下一张人皮和白骨,早已经没了气息。
“走水了!快来人啊!”
郊外偏僻的院子被火着了大半才引起了人的注意,一桶桶的水浇上去却一点用也没有。
有眼尖的看见贴在一旁的符箓,被上面用鲜血勾画的模样吓得僵直,忙马不停蹄地入城寻人。
大批人马从街中打马而过,领头的手中握着令牌,见者无不退让。
“捉妖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等人走远,百姓不住叹息。
“怎么又有妖作案了?”
“这段时间回家关紧点门窗吧,别被妖夺去了心!”
“有捉妖司出马,不管是什么妖肯定会很快被抓起来的!”
“捉妖司即便办案再怎么迅速,也阻止不了层出不穷各种各样的妖啊!”
“活着真难,成天提心吊胆的!”
落在屋檐上的小鸟低头瞅着他们碎碎念,在被驱赶的时候在半空盘旋半刻而后飞走。
自从城中妖物横行,便再也看不见任何动物的身影,就连家养的猫猫狗狗,亦或者藏身在老鼠洞里的老鼠都失去了生存的空间,鸟雀自然也不例外。
符箓被揭下,扑灭不了的邪火总算烟消云散。
房屋将倾,檐下的白骨却没有丝毫被火烧损的痕迹,皮肤皱褶依旧保持着原样。
“师伯,这里有只赤红色的小狐狸,它好像受伤了!”
稚嫩的童声将捉妖司的视线调转,一墙之隔的海棠树下,小狐狸被飘落的花瓣掩埋,奄奄一息好似要就此死去。
手中还端着水桶的光头老和尚道了句佛号:“善哉善哉,也是一条生命。”
他褪下袈裟将小狐狸团团裹住,在新剃度的小和尚眼巴巴的目光中抱起。
手持令牌的捉妖师翻身下马,取下腰间黑色的小葫芦贴近,没有感应到妖气,他眉头皱起,出现在凶案附近的怎么可能是只普通的狐狸?
“这位师父,在下的道行不如司主,不知这小狐狸是否交由在下带回司内,若它的确与妖物没有关系,司中会照料它直至伤势恢复放归山林。”
捉妖师的态度倒是难得的温和,老和尚却看见过他们杀妖的残忍。
京中以捉妖司为尊,就连皇帝都对他们推崇有加,小狐狸连带着袈裟一同被交了出去,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而后牵着师侄的手离开。
“时也命也,强求不得的东西留不住,因果循环,倒也是段斩不断的始端。”
他神叨叨地念着词,将心神都落在狐狸身上的师侄喊回来:“师侄,不必过多在意,世间万物自有缘法,若是有缘自会再次相见。”
捉妖司对于妖却没那么好脾气,又因为葫芦没能检查出妖气而不好处置小狐狸,最终还是放在了马背上,给小狐狸上了些伤药,以防还没回到司内就死掉了。
勘测用不了太多的时间,那张符箓就完全能证明是妖所为,现场越怪异就越是正常。
他们将尸骨收拾了一番带走,以便能帮他们找到亲属。
清源在晃动间先嗅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不止是自己身上沾染的,更多的还是不断钻进鼻腔的味道。
狐狸眼狭长,眼珠子却是犹如葡萄般滚圆的暗紫色,远远看去却觉得那是黑色的瞳孔,配着赤红色的皮毛,倒是显得尊贵。
耳朵机警地竖起,皮包骨的尸体在眼前摇晃,空洞的双目黑黝黝的望不见底,偏偏嘴角还在上扬着。
狐狸的本性让他皮毛炸起,就连尾巴都直立起来,可实在没什么力气的虚弱身体,就连血气都补不上破口的窟窿。
油尽灯枯,清源淡淡给原身下了个贴切的定义,察觉到他醒来的捉妖师在装他的袋子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闹事。
即便刻意收了些力气,这么两下也拍得喉间泛出血腥气。
已经进入闹市区,尸体被特意用了障眼法,没有生命气息不会被察觉。
小狐狸不一样,若是按耐不住性子拼着最后一口气跳了马,不说会被马匹不小心踩踏而过断气身亡,被百姓发现就又是一阵慌乱。
清源没再尝试从布袋里钻出去,戳了戳识海:“008,还等什么呢?”
正在用自己程序录像吸狐狸的008心虚地扬声应答,连忙将原世界线传输。
【原世界线投影】
妖怪层出不穷,人类势弱组建了捉妖司。
主角林非木是捉妖司中的一员,他敏锐机警,从小被捉妖司培养,对妖物嫉恶如仇。
被捉妖司老思想影响,林非木一直打着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的信条,每发现一只妖物出手绝对都是杀招,毫不留手。
直到他遇上了另外一个主角,由鸟修炼成人的龙鸾。
龙鸾羸弱,还修习于能隐藏妖气的术法,林非木很快放下了戒心,一度将他当做挚友。
京中挖人心脏的妖还未落网,线索却指向了司主饲养的小狐狸。
小狐狸看着可爱,没想到做出那般凶恶的事情。
林非木压根就没有怀疑消息的真实性,连带着甚至还把司主都怨恨上了,他认为是司主包庇了小狐狸。
龙鸾告诉林非木,小狐狸缺失了妖丹才会看着查不出妖气,这更加坐实了是小狐狸挖心的事情。
放出的假消息引走了司主,林非木偷偷潜入了司主的住处,将缺少妖丹、本身与普通的小动物没什么不同的小狐狸一剑斩杀。
龙鸾却趁机盗出了司主珍藏多年的救命灵丹,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用灵丹救下先天不足的妻子。
城外等待司主的是众多妖物联手的厮杀,即便之后被司中的人搭救回了京城,可是失去了救命灵丹,司主也很快就失去了气息。
林非木借机登上了司主之位,他将前司主包庇小狐狸作恶的事情宣告天下,百姓刚开始将信将疑,可是京中的确没有了挖心的事情,时间长了也就认同了这种说法。
“龙鸾的妻子就是挖心的罪魁祸首吧!所以她身子好转之后,京中的挖心妖物就消失了,可是一切都归到了原身的身上。”
008一通分析:“原身的妖丹是不是就是那龙鸾挖的啊?”
“还不算太蠢。”
清源合眼闭目养神,即便有血气的滋养依然让他浑身昏沉。
这个小世界是双线进行的,两个主角的剧情交叉重叠在一起,阴差阳错之下互相成就达成所愿。
“出门一趟怎么还带了狐狸回来,若是妖直接杀了便是。”
林非木手中的灭妖剑闪着寒光,若是这狐狸当真为妖,那他不会有任何留手。
“葫芦没有动静,它身上没有妖气,只不过毕竟是在凶案附近发现了,以防万一带回来给司主看看。”
听见这话,林非木像是失去了兴趣般摆手,情绪也低沉下去:“葫芦都没检测出妖气,带回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葫芦终究是死物,不能过多依赖,不然迟早要吃大亏!”
捉妖师免不得说道,他们相比于外物,更看重自身的实力。
受不住念叨的林非木越上墙头:“我还在追踪妖物的线索,就不久留了。”
惦记着给司主汇报的捉妖师并没有追上去嘱咐,毕竟不是他们带出来的孩子,经由那群老古板的教导,倒是可惜了一株好苗子,怎么就这么倔?
房间内草药味混合着檀香飘在空中,屏风隐隐映出后面慵懒半躺着的身影。
“司主,在凶案现场发现了这只小狐狸,烦请您过目检测一番,也好确定凶手另有他人。”
捉妖师将布袋放在桌面上,态度端正恭敬。
被术法勾着绳结拉到了屏风后面,布袋里赤红色的脑袋耸动,毛绒绒的耳朵弹起,白色的爪子扒着布袋口。
司主散开的头发披在后面,衣服半敞着落在肩头下,白色的里衣遮不住大片白皙的皮肤和精壮的体格。
“来。”
手指轻轻招了招,那堪堪跟小臂大小的赤色小妖狐便被架在了空中,落在他的掌心。
“倒是个有趣的,留给我养着吧,你们退下。”
摸不准主意的捉妖师只当那是只普通的狐狸,还以为司主这是心血来潮想养小东西了,纷纷拱手告退。
狐狸身体虚弱,手指陷入皮毛中轻柔地抚过,触及打缕的血结微微停顿,妖气微弱到将要死了的小狐狸翻身冲他展露肚皮。
下腹部半只拳头大小的伤口随着呼吸的动静打开收合,内里的妖丹已经被人取走。
“你这狐狸倒是不客气,第一次见我没取你性命就是格外开恩了,还得寸进尺让我帮你寻回妖丹?”
放缓的声音带着些莫名的意味,温热的掌心覆在伤口上,只一瞬便恢复如初,只是寻找那里面的妖丹实属不易:“倒是让我心软,只这一次,小狐狸,我叫南棋,你叫什么?”
表面的伤口全部被治愈,狐狸被妥帖地抱在怀里,清源颇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茶几上的杯子倾倒,水流到桌面上,凝聚成两个字。
南棋看得新奇,沿着耳朵顺着脊背缓缓摸到了尾巴根捏了捏:“清源?听说动物的尾巴根都格外敏感,妖也是这样——”
还没说完,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就迎面毫不客气地拍到了他的脸上。
得到了答案的司主笑意盎然:“不闹你了,小狐狸还是快休息吧。”
手里没停过的治愈术法泛着柔和的绿光落在小狐狸的身上:“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不管是伤口还是妖丹。”
茶杯未被扶起,水渍却已经因为干透而消失不见。
衣服被层层叠起,小狐狸被裹在他的怀里露出一撮白毛的脑袋。
耳朵似有若无蹭在下巴上,带着些许酥痒。
手指在已经睡熟的狐狸脑袋上轻揉,而后点在黑色的鼻头上:“一只妖,待在捉妖司司主身边还能睡得着,倒是心大。”
南棋嘴角上扬,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
身为捉妖司司主格外需要提防一些妖物的恶意,小狐狸虚弱,还不知目的究竟是什么,总归不可能真的是让他取回妖丹这么简单。
还是留在身边看着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