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石看一眼已经凑到嘴边的符水碗,再看一眼八姑婆不苟言笑的表情,心中一阵纠结。
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他立马露出感激笑容,一秒入戏,笑着接过碗,道:
“有劳八姑婆费心了!
“喝,喝,一定喝!”
紧接着,林三石便硬着头皮端起碗,挡住脸,使了个小伎俩。
他先是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道沉闷的“咕噜”声。
再在嘴里含上一口符水,让碗中水面呈现下降趋势,这才微笑着递回给八姑婆。
八姑婆瞬间露出欣慰笑容,转身迎向其他人。
可也就趁着这一档子功夫,林三石看似随意地抹了下嘴角,一口符水全给吐进了袖子里。
“切,整得谁没赖过白酒似的!”
“这白酒吐在袖子里还有股味道,这清水,你能闻出个屁来!”
林三石对于这种强买强卖的生意最是反感,另一方面,他很是不习惯八姑婆刚刚的语气。
但见夏冰语等三人也全都灌了一口,自己却是来不及再提醒她们了。
他本是可以大大方方喝下去的,但是自打有几件事让他心生猜忌之后,便变得愈发谨慎小心起来。
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他也不方便告诉夏冰语等人。
自己可以演好独角戏,就怕他俩露出马脚来。
另一边,八姑婆将碗收好,转而从驴车上取下自己的包袱,蹲在纸人旁边解开。
包袱里面的东西,林三石大部分都已见识过,线香、纸钱、红绳、骨片、粉罐子等等。
至于符箓,八姑婆一直都是揣在怀里的。
但这会儿,却有两件物品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一是一小瓶墨汁,配着一根毛笔。
其二是一卷用细绳捆住的竹简。
八姑婆先是用舌头润湿笔头,这才沾上墨,开始在纸人脸上点睛。
她的手有些抖,但在落笔的那一刻,却又变得很稳。
四具纸人很快都被画上了眼睛,可也就在八姑婆收笔的那一刻,纸人们的眼睛竟然真的动了动。
整齐划一地斜向了正在观摩的众人。
那股子邪乎劲,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见状,众人顿时受到巨大冲击,各自嘴巴微张,骇然地后退一步。
难道这便是八姑婆的拿手绝活?
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众人很快便知晓了答案。
只见八姑婆点上香,烧起纸,直接盘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卷摊开了的竹简。
林三石发现竹简上的文字,自己是一个也不认识,就连字体都没见过。
随着八姑婆晦涩难懂的念咒声响起,四具纸人居然真的动了起来,带着沙沙沙的摩擦声,走向那口红木棺材。
纸人分散于棺材的四个角落,看似脆弱无力的纸臂膀,还真就将那口棺材,给抬了起来。
“握草,纸人抬棺!!”
尹正阳一时没忍住,直接惊呼一声。
不仅是他,所有人,包括黄天霸在内,都瞪大了双眼。
众人一路上见识了八姑婆的诸多手段,没想到在临近贵海村时,对方居然还露了这么一手绝活。
惊艳,惊奇,又带着些许惊悚。
八姑婆念完一遍咒语,自己却是不起身,对着众人说道:
“黄镖头,让四个后生跟着走,你守在我的旁边。
“若有什么东西过来冲撞我,麻烦你替我挡一阵子。
“另外,后生们,过桥期间,如果有纸人被吹进了河里,立马顶替上去。
“这河神见不得棺材从它顶上过去,必会给咱们制造麻烦!”
说这番话的时候,八姑婆的神色无比凝重,如临大敌。
林三石这才反应过来,八姑婆如此大费周章,又是买纸人,又是特意筹备一夜。
赫然是想让这些纸人来代替自己等人,即便是栽进河里,也是纸人去遭这份罪。
所以,所谓的求“人”办事,办得却是替死之事。
四具纸人,外加林三石四人,怀揣忐忑心情,上了那座木桥。
就连纸人的每一脚落下去,桥面都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行人走了约莫桥身三分之一的距离,河面上突然弥漫起浓浓的水汽,将众人团团包裹。
而在桥的那一头,冷不丁地,有一道看似穿长衫的人影出现。
一行人往前走一步,那道人影也朝前跨出一步,竟似要与棺材对撞。
随着人影的不断靠近,桥面上卷起一阵阵阴风,吹得纸人猎猎作响,脚步东倒西歪。
但就是吹不散这些水汽,让那道人影始终隐没在雾气当中。
林三石暗自心惊不已,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中不停惊讶道:
“那道身影,该不会就是河神的化身了吧?!
“如果此刻换成我们四人抬棺,怕是变成我们首当其冲。
“一个不留神,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另一边,八姑婆一手持竹简,一手不停地添加纸钱,有种恨不得将所有纸钱都在此刻烧完的感觉。
黄天霸握着半截朴刀,全神戒备。
八姑婆边烧边嘴里念叨着:
“四位冤家多多包涵,求你们办事,却不知桥下有这等邪祟。
“苦着了你们,累着了你们嘞!
“老婆子给你们多赏些钱,都拿着,都收着,都拿着,都收着......
“就是别回来找老婆子的麻烦!”
听着八姑婆神神叨叨地念诵,黄天霸头皮都听麻了。
这老太婆居然连鬼都骗!
什么叫不知道桥下有邪祟,你明明知道的比谁都门儿清。
关键还将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自己手底下的四名镖师是“接棺侠”。
而自己则是帮你挡着有可能回来报仇的纸人冤家。
你,你......
与此同时,桥上的一行人,同样也在经历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口红木棺材已经被抬到了桥中央,而那道人影正站在棺材的一侧。
纸人们似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怎么都迈不开腿了。
只听见桥底下响起更为响亮的水花声,似是在表达河神的愤怒。
林三石这会儿感觉自己就像乘坐一艘小船,漂泊在浩瀚汪洋中。
那不停翻涌的浪潮,让自己时高时低,肚中翻涌,脚下不稳。
自己等人虽然没有正式抬棺,但因为离棺材太近,或者说离河神化身太近,也不自觉地受到了影响。
他连忙扶稳栏杆,眼睛死死盯着棺材右上角的那只纸人。
纸人的脚已经开始离地,眼瞅着只要再被吹上一下,便要飘走。
而那个时候,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顶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