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三天后洗出来的,黑白照衬着一家三口的面容都格外清秀,人像照片的右边还有留白,上面有副主席题词。
全家福里沈瑞生的笑还有些僵,但两人合影的那张,笑得倒是自然得很,眼睛都笑小了不少。
至于沈非晚那张单人照,是半身的,小丫头跟拍艺术写真似的,插着个腰,下巴刚刚扬起,笑得一脸得意。
最便宜的还是这张单人照,只要4毛,另外的,照片上多加一个人,就要多两毛钱,许玉枝还多洗了两张全家福,一共花了两块八毛钱。
这都够他们仨去两次国营饭店了。
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年头拍个照真贵,一边拿了照片就赶紧往邮局跑,把多洗出来的那两张全家福分别塞进了她提前准备好的信封里。
她前两天就已经把沈非晚打好稿的信又重新抄了一遍,一封寄到金城农场,一封寄往三秦农场。
许家一家子被分开下放在两地,许国荣和章朝莹在金城农场,许颐安则和妻子梁芳栋在三秦农场。
沈非晚两封信的内容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真没啥区别,许玉枝稍作改动,再填上的收件地址。
说起来写字这事儿,她写出来的字和原主留下的字体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因素,总觉得是在被牵着写的。
不过终于把这两封信寄出去了,许玉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地了,等回到家,沈瑞生又告诉了她另一个好消息。
“你要的神像有消息了,我今晚上去拿!”
许玉枝两眼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啊!”
“我骗你干嘛。”沈瑞生见她高兴,自己也乐,还从口袋里掏了两个小瓶子出来,“你看,还有这个!”
是两瓶玻璃瓶装的牛奶。
“你买到奶卡了?”
沈瑞生摇头,“不是奶卡,就是问人买了两瓶奶。”
那玩意儿本身就不多,现在发行的也紧,基本只有家里有婴儿、老人、病人的才会允许申请。像钱德发家里,就是用了老人的名义申请的。
“奶卡没人卖,但偶尔问人家买瓶奶还是能找到的。”虽然价钱翻了个倍,但好歹是买到了。
沈瑞生把奶放在桌上,又把角落里的篮子提了起来,里面装着几个芋头。这是他牛奶到手后又赶着去买的。
“这几个芋头据说还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新鲜的紧,刚好可以做芋泥吃!”
沈瑞生对于答应过老婆孩子的事儿,都一直惦记在心里,即便是些并不起眼的吃食,可能沈非晚都没太所谓,但沈瑞生还记得。
现在终于能兑现承诺了,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的问许玉枝,这些东西要怎么做。
许玉枝憋着笑指挥着他洗菜,自己也忙活了起来。
“对了,玉枝。”沈瑞生给芋头削完皮洗干净,拿过来给她,“一会儿你得给我拿点钱,那个神像要一百块钱。”
他找到的是一小座观音像,那家人也很迷信,藏了那么多年都没舍得砸掉,最近家里要办大事缺钱,才想着倒手。
沈瑞生从来只记得上交工资,除了买菜,其余还没问许玉枝要过钱,平时给家里的开销也都是从他自己零花钱里出的,这次是真贵了,他掏不起。
“一百?”许玉枝惊讶的看着他,“什么神像,那么贵,很大吗?”要是很大的话,家里也不好藏吧?
沈瑞生看见过,是一尊不是很大的玉观音,瞧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玉,但人家最低就卖这个价。主要还是风险问题,物以稀为贵。
“不大,但现在敢卖这个的实在是不多,人家就是坐地起价,我们也没办法。”
许玉枝想了想,还是接受了,刚好上次沈瑞生转手钱德发电视机票就是一百,就当是奖励换成了观音神像了。
“行,等会儿拿给你。”
他们这边的芋头,都是白芋头,蒸熟后黏黏糊糊的,许玉枝让沈瑞生都放大碗里给捣烂了,然后往里头加了点红枣碎和白糖,还有蒸好的糯米饭,也让他捣成年糕再和芋泥放一块。
拿了个小碗出来,挖了勺芋泥,又倒了些牛奶进去,快满到碗边才停下。剩下的牛奶,则都倒入了大碗里,和剩下的芋泥一起。
“星星!”
许玉枝又开始喊沈非晚跑腿了,“你把这碗给隔壁拿去!”
沈非晚最近不写文章了,一到家就专心做手工,她腿短,缝纫机还够不到也踩不动,便一心一意做发卡,一直到睡觉才停手,每次吃饭都要三催四催的。
这会儿要她跑腿,又喊了好几遍,才噘着嘴嘟嘟囔囔的走出来,
“干嘛呀,我赚钱呢!”
沈瑞生笑着给她指着桌上的两碗芋泥看,“小劳模,你休息一会儿吧,吃个甜品,劳逸结合一下。”
沈非晚看见那一大碗芋泥,眼珠子都大了一圈,“爸爸你买到牛奶了?”
“是呀!吃不吃?”
“吃!”
沈非晚说着就要上凳子,结果被许玉枝喊停,“你先把那碗小的送过去!”
“哦。”
沈非晚没再磨蹭,端着碗就往隔壁跑,但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敲了半天门,里头才开的。
以前这个点来给她开门的都是吴小花,但今天却是李春兰。李春兰先是把门开了一条小缝,见外面站着的是沈非晚,才松了口气把门拉大些。
“是星星啊,你怎么来了?”
沈非晚见她顺手把一根木棍搁在了边上,有些疑惑,
“春兰阿姨,你是用棍子把门堵了吗?”
李春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对着孩子直接说,只是看见了她手里的碗,转了个话题。
“这是什么啊?你妈妈又做新花样了?”
沈非晚把碗抬了起来,“嗯,是芋泥糯米牛奶,甜的,小花应该会喜欢的。”
“哦呦你妈也真是的,牛奶都给我们送来了……”满满的一碗,也亏得沈非晚端过来没洒,李春兰赶紧接过,“星星你也进来,阿姨今天炖了肉,你带一碗回去。”
吴小花也刚好从屋里跑出来,牵着沈非晚的手就拉她进去,沈非晚趁李春兰忙着找碗装肉的功夫,偷偷问小花,那棍子是怎么回事。
小花凑她耳边说道,“上礼拜有天晚上起妈妈就拿它抵着门了,还把外间的门用桌子抵着,才睡的。”
她说着还偷看了一眼李春兰,见她没有转过来,才继续和沈非晚咬耳朵,
“周日那天,你们好像不在,上次那个臭烘烘的乌爷爷跑来敲门,说口渴什么的,想要进屋喝水。妈妈不肯让他进来,但他一定要进来,闹了好一会儿。曹奶奶家的阿姨刚好来看曹奶奶才帮着赶走的。
然后妈妈现在一回家就锁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