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能遇见些被埋没的天才。
若是未来,他们能为国争光就更好啦。
小公主自然也期待着卫承璟和卫穆清的表现。
二人坐在学堂中间,都穿着黑衣。明明在房屋内,卫穆清却仍然戴着帷帽,轻纱垂落,遮着他绝美的容颜。
为何不摘帷帽?
绥安不解。
屋内并无太阳照射,不至于伤到他的皮肤。在小院里,卫穆清也都只在不得不到阳光底下时才戴上斗篷,怎么现在也还戴着?
他们似乎才刚开始授课,师傅拿起打成卷的书,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时时刻刻捏着戒尺。
这让绥安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讲师将这种东西时时刻刻捏在手上,仿佛随时都要打学生似的。虽然教师与学生有一定上下等级关系,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威慑吧?
还没听对方讲课,绥安对这位师傅的初始印象便扣了一分。
她给三个等级的学堂写了明确的教学纲要——实际上也不全是她写的,她只是提出个大概的内容,比方说启蒙班要求识字明理、养正习性,明理班介于“启蒙”与“深造”之间,需要学习明事理、通人情、辨是非等。
具体该教学的书目与内容,自然有专精于此的大臣来制作。
卫承璟与卫穆清现在所在的弘文班,是她为科举选拔人才设立的,目标应当专注于科举应试及精英培养。应学书目倒是有,但绥安允许教师们在第一堂课自由发挥,可以不按照纲要来讲。
前几日她问卫穆清两位师傅的教学能力如何,卫穆清对她说这位师傅教的很好,解经如拨云见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虽然她相信卫穆清的判断,可是第一堂课他就能给出这样高的评价,真挺让她惊讶。
“今日讲一首祈雨之诗。”
讲堂内传来声音,严师傅眼眸半阖,摇头晃脑的念着诗文,在二人周围踱步。
里面传来卫承璟的声音,问这位师傅:“这诗是教学内容吗?”
严师傅冷哼一声:“自然。通晓经史,学些古诗也是应当的。”
里面安静下来,是严师傅的“正常”教学,说是祈雨,实际上讲的是太阳,教的是天文。
“红日悬于九霄,能令云散雨收,万物仰其生息。光之所至,阴晦退散,魑魅遁形。”
绥安微微侧首,这话她听着不舒服。
无论这位师傅讲的正确与否,他不该用阴晦和魑魅来做例子。他面前不就有一位不能晒太阳的孩子?
绥安扯扯明渊的护腕系绳,让他稍稍弯下腰,轻声说道:“这位师傅该不会和其他愚民一样,歧视卫穆清吧?”
明渊的眼眸微闪,还未回答,里面又传来一句:“旱即大甚,涤涤山川。烈日可焦土,亦可照妖邪。”
“呲啦——”椅子猛地擦过地皮声。
“哥…!”卫穆清的低声。
“严老头!你什么意思!”卫承璟的怒吼。
绥安眨眨眼,立刻拉着明渊墙角贴好,不要被发现了。
“你、你不尊师重道!”严师傅似乎气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呸,你不配为人师!”
“啊!”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严师傅的尖叫。
绥安一愣,这是打人了?她立刻就要进去,被明渊按住,低声在她耳边说:“轻伤。砚台擦着手背飞出去的。”
卫承璟破口大骂:“上次你说我弟弟形貌不端,走正门是僭越礼制,图惹是非。这次我们走侧门,你让他低眉顺目,垂首进入,我们都忍了,因为这是学堂,我们不想闹事,但你讲的内容什么意思?!”
“说我弟弟是阴晦?是魑魅魍魉?是妖邪?你合该看看你丑陋的面容,有什么资格说我弟弟!”
卫承璟一把抄起卫穆清桌上的砚台又要砸过去,手却被闪身进来的黑衣少年按住,砚台落在地上,发出重重一声,砚台里的墨汁飞溅而出,但三人都穿着黑衣,只有严师傅褪色的青衫衣摆染了一片污渍。
“住手。”绥安站在侧门处,皱着眉,“砸了一个,还要再砸,不怕出人命?”
卫承璟身体一僵。她怎么来了?!
卫穆清愣愣看去,正想开口为哥哥开脱,严师傅却先一步开口:“小姐,快把这目无尊长、离经叛道的莽夫竖子和白毛孽障赶出去!”
卫承璟咬牙,这老头居然恶人先告状!
可他的心却瞬间提起来。
赶出学堂没关系,只是她会不会对他更生气?毕竟这里是她花费心血办的地方,他还在这里闹事。
至少不能让穆清被他牵连。
“是我的错。”他直截了当的承认,“和穆清无关。”
绥安点点头,走进来:“一言不合就砸人,确实有错。”
“小姐,卫氏兄弟性情桀骜,今日敢打师傅,明日他恐怕就敢打旁人!若不加以惩戒,后果不堪设想啊!”
严师傅将掉在地上的戒尺捡起来,指着卫承璟。卫承璟一脸凶狠,严师傅忽然觉得手背擦伤处疼得难受,于是他又将戒尺顶端指向卫穆清。
卫穆清仍然坐着,藏在袖袍下的手攥成拳,帷帽后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严师傅的脸,脑中思绪一闪而逝,盘算着无数种坑害他的方法。
他抬手要夺过戒尺,绥安却闪身到他身前,拽着戒尺的顶端,狠狠一扯,夺过戒尺,重重将戒尺拍在桌上,冷声道:“砸你的另有其人,为何要指向无辜者?恃强凌弱,以貌取人,你不配为人师。”
绥安侧身拍了拍卫穆清的肩,又拿出几颗糖放在他手心。
“开心一点,别放心上。”她轻声,又拍了拍他的帽子,像哄小孩似的。
随后绥安转身出去,明渊一把拽过发愣的严师傅,强硬地将他拖到庭院。
绥安冷着脸,在廊下站定,怒道:“严师傅,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去了?被狗吃了吗?”
严师傅脸色骤变:“小姐何出此言?!”
绥安冷笑:“礼记开篇便言毋不敬,卫穆清不过是天生异象,你便将他视为妖邪,动辄羞辱,这就是你的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