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军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无名指上的红线突然绷直,另一端从屏幕外猛地拽动 —— 我清晰地看到镜头外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手上缠着更粗的红线,指尖还挂着半截腐烂的指甲。那是 317 号柜里的军人亡魂,他的脸从屏幕边缘挤出,烧伤的皮肤下蠕动的不再是血丝,而是密密麻麻的红线虫卵,虫卵破裂时渗出黑色粘液,滴在孙大军的冰棺盖上,腐蚀出 \"解脱\" 二字。
\"任老师!快!\" 孙大军的声音穿透屏幕,带着骨裂般的脆响。我咬破舌尖,将血涂在桃木剑的八卦纹上,剑身在瞬间爆发出金光,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血色灵堂。当剑尖点中孙大军指尖的红线时,整座灵堂的红线同时燃烧,形成一张巨大的火网。
红线化作火蛇窜向空中,每条火蛇的头部都长着一张亡魂的脸,它们在火光中扭曲哀嚎,最终化为灰烬。军人亡魂的身体被火网包裹,他胸口的弹孔里涌出无数流萤,流萤照亮了他焦黑的面容,露出底下年轻的脸庞。跳河年轻人的鬼魂站在火网边缘,他浸泡肿胀的皮肤逐渐收缩,从口袋里掏出的不再是湿透的照片,而是一枚燃烧的铜钱,铜钱抛向空中时,化作一座发光的石桥。
冰棺里的孙大军露出最后的笑容,他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烟雾,逐渐消失。在他彻底湮灭前,我看到他无名指上的红线化作一根银簪,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轻轻落在我的供桌上。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屏幕突然显示 \"连线已断开\",但背景音里却传来清晰的流水声,像是忘川河水在缓缓流淌。
十分钟后,直播间恢复正常。供桌上的银簪还在散发微光,旁边的铜钱堆成了桥的形状。弹幕从爆炸般的刷屏骤然安静,直到有人发出一条颤抖的留言:\"刚才...... 有人听到女人唱歌吗?\"
我走到窗边,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荧光。那些荧光不是流萤,而是无数发光的丝线,每条丝线的末端都系着一个透明的人影,他们正排着队走向西方的天空。在队伍最前面,我看到了孙大军,他穿着干净的衬衫,正回头对我挥手,他的身后跟着救火军人、会计白、老妇人和跳河青年,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平静的微笑,无名指上再也没有红线。
手机突然震动,是那条熟悉的陌生号码短信,这次附带的不是照片,而是一段音频。点开后,只有流水声和一个模糊的男声在哼唱:\"尘归尘,土归土,红线断,魂归渡......\" 音频的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奈何桥的牌坊轰然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是无数声释然的叹息。
三天后,我收到一个从内蒙古寄来的包裹,里面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会计白的字迹:\"七月十四,草原沙坑,红绳系魂,十二橛子镇尸......\" 笔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孙大军和会计白,他们站在殡仪馆门口,身后的三楼窗户里,隐约映着一个穿军装的人影,正对着镜头微笑。
供桌上的银簪被我插在香炉旁,每当有阴气较重的访客到来,簪头的莲花就会绽放,散发出淡淡的福尔马林香 —— 那是亡魂解脱后留下的最后印记。窗外的流萤在每个七月半都会准时出现,它们不再带着血色,而是像真正的萤火虫一样,用微光点亮夜空中的奈何桥,指引迷途的魂灵找到往生的方向。
\"愿所有被执念缠绕的灵魂,都能在忘川河畔,听见孟婆汤碗轻叩的声响。\" 我对着长明灯轻声念道,香烟袅袅上升,在空气中画出一道短暂的桥影,随后融入漫天流萤。这世间的往生迷局,从来不是鬼吓人,而是人困心,当红线焚尽,执念消散,方能看见 —— 原来真正的归途,一直都在自己放下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