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我蹲在荒草丛生的野地里,随口嘟囔着天边将亮的天色。忽有个沙哑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音。当我转头看去,瞳孔猛地收缩——三个人影隐在阴影中,本该是下巴的位置空荡荡一片,灰败的面皮垂挂着,黑洞洞的缺口里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你们怎么没有下巴呀?”我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其中那个年轻人突然暴起,身形扭曲如折尺,声音尖锐得刺耳:“你才没有下巴呢!”话音未落,三个人影如烟雾般消散,只留下呼啸的冷风卷着枯叶打旋。我踉跄着起身,胃里翻江倒海,直到看见不远处“九龙山屯”的木牌,才惊觉自己竟在坟茔环绕之地。更骇人的是,方才蹲坐之处赫然立着座新坟,坟头凌乱地散落着半副扑克牌,暗红的牌面在月光下泛着血似的光。
一个多小时的狂奔后,我跌跌撞撞推开家门。老伴被我惨白的脸色吓得手中茶杯落地:“你这是怎么了?”我攥着她的手,喉头发紧地复述了遭遇。她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快找人看看!”我凝视着她眼下的青黑,声音沉重:“那是阴气极重的坟场,你撞邪了。接下来可能精神萎靡、头发枯槁,重则五官走形……”
夏长玉的声音带着哭腔从电话那头传来:“老师,我是不是阳寿尽了才撞鬼?他们都说撞鬼十几天就……”“别胡说!”我打断他,“做场驱鬼法事,定能化解。”
法事筹备处一片忙碌。陈实将扎好的码人摆在法坛中央,稻草扎成的人形披着褪色的红衣,脸上用朱砂画着古怪的符文。五色净宅符在风中猎猎作响,五帝钱串成的链子泛着古朴的铜光,七彩金条堆叠成小山,与元宝、路路通等祭品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我铺开黄表纸,蘸满朱砂的毛笔悬在半空,随着“夏长玉”三个字落下,仿佛在阴阳簿上重重划下一笔。
子时已至,法坛前的酥油灯突然爆出灯花。我手持桃木剑,剑穗扫过五帝钱,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鸣:“我是天目,与天相逐……”咒语声震得空气嗡嗡作响。夏长玉跟在身后,声音起初颤抖,却随着“灵宝天尊,安慰身形”的诵读渐渐坚定。五道净宅符分别贴在房屋四角,当最后一张符纸贴上时,窗外突然卷起一阵怪风,吹得法坛上的表文哗哗作响。
“撒糯米!”我一声令下,夏长玉将手中的糯米奋力抛洒。白花花的米粒落在地上,竟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金光,仿佛为房屋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随着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喊出,法坛上的火焰骤然窜起三尺高,灰烬化作旋风直冲屋顶,又在半空消散成点点星火。夏长玉望着手中微微发烫的转运表文,额头上早已满是冷汗,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法事结束后,屋内弥漫着檀香与艾草燃烧后的气息,酥油灯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在诉说着方才惊心动魄的较量。夏长玉瘫坐在椅子上,双腿仍在微微颤抖,他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老师,我感觉身上一下子轻松了,那些压在胸口的东西好像都消失了。”
我仔细检查着法坛四周,确保没有遗漏之处,随后将一道新画的护身符递给夏长玉:“收好这个,近段时间贴身佩戴。撞邪虽已化解,但你的元气大伤,还需好好调养。”他双手接过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眼神中满是感激。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满是灰烬的法坛上。陈实开始默默收拾法器,将剩余的元宝、符纸规整好。夏长玉站在门口,望着逐渐明亮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昨晚的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以后可得离那些阴气重的地方远远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世间阴阳平衡,邪祟多藏于阴暗之处。但只要你心怀正气,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邪祟自然难以近身。”夏长玉重重地点点头,转身踏入晨光中,身影逐渐远去。
待他离开后,我望着天边的朝阳,心中感慨万千。每一场驱鬼法事,都是与未知力量的博弈,而能帮助这些被邪祟困扰的人重归安宁,或许就是我坚守这份“特殊使命”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