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呢都得到了自己满意之物,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齐钰把茶泡起来,大家端着茶盏谈论着趣闻。
席童作为大皇子承接了迎接使团的重任,届时将带领御林军出城百里迎使团入京,太子殿下将在京城的东门迎接使团的到来。
今夜大皇子就将入驻御林军在皇城的营地,三皇子也和书院的山长一起承办书院间的交流,这里除了二皇子好似每个人都有了各自的任务。
几人谈笑间不知如何说到了太子位继承的事情,本就是一件血雨腥风的事情,这哥几个倒是各自都给自己找了不适合的理由。
二皇子也没顾忌的和席童说道:“大皇兄,当时还记得我说的话不,你推给我,我去找了老三和老四,可这哥俩一个个躲着找不到,我就四处找你,从你出城门的大路上堵住你。”
席童点点头:“后来你找到我时还冲我发火来着,你说你能看清楚自己的路,难道我就看不清楚自己的路?我作为署理刑狱的官员,我可以眼里只有法没有权,可以确保律法的公正和廉洁,可我若做了帝王,那就得处处妥协。处处看的是景国的大局和朝局的安稳,不得不对一些事情装作看不到,那就会因大失小,大的只是少数的权贵,可小的却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可作为底层的百姓,才是我席氏王朝立国的根本,如果帝王都放弃了他们,谁还会在乎他们的冤屈,谁还在乎律法的公正?而我坐在那个位置,我以皇子之身无惧权贵,即使因为莽撞拨乱了局面,也会留给父王一个转承的机会,可我做了就代表皇家在意,代表皇家永远是站在公正的一面。我知帝王权利大,可帝王的权力太多的制约,会被隔绝在权贵与百姓之间,反而不如我来做我该做的事,来维护帝王的尊严。”
席童一字不错的说完二皇子的话,就连齐钰都佩服不已,这真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践行者。
三皇子笑呵呵的接着说道:“二哥就是这个性格,所以我才佩服二哥,我呢,更简单,我就是个书痴,看似天文地理无事不通,其实也就是纸上谈兵。论施政我不如四弟,论勤奋我不如二哥,更不要说大皇兄为国戎边的骁勇善战。我就是个书生,一不懂政务,二不了解民生,更不会横纵联营之术,景国远不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境界,景国如今四野皆敌,文人不能当了武人的家,而我根本不了解武备,不了解战阵,我能左右和熟悉的大多是书院的教谕,世家的大儒,那将会成为什么我自己最清楚,而我更喜欢教书育人,那就老老实实地做个教谕,王子之身推行教化更能事半功倍。”
齐钰又一次的刮目相看,这简直是个大聪明,还未开始就知道结局,大皇子哈哈笑着拍着自家兄弟的肩膀:“所以说最适合的就是老四,做个县官全县富足,做个府尊,府库满满,居然还吏治清明,简直就是个做官的典范!我就会打打杀杀的,我为你们守着安宁,你们快些让景国富足,只有富足了才能强大。”
几人喝着茶聊着天全然不把齐钰当做外人,齐钰也喜欢这融洽的氛围,听几人说起朝中的大臣,哪个文采出众,哪个幽默善谈,哪个铁骨铮铮,齐钰就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满是星光的夜空里,即使灰暗也会被映射出光明。
使臣的队伍浩浩荡荡的驶入京城,在大殿下的迎接下入驻京城的鸿胪寺旁装饰一新的庆国驿馆内。前来接洽的庆国使臣早早地一脸笑意的站在驿馆外,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恨不能笑出一朵花来,一路小跑的跑过来见礼,弯着腰一路引领着步入驿馆大堂。
礼部出使官员忙着对接信息,自家的老大人和松山先生被送入后园休息,晚上景国皇城接待晚宴,韩楚相公作为庆国的礼部尚书,景帝也是对韩楚表现出热切欢迎的态势。
对于松山先生那不只是景国的贵客,松山先生无论到哪个国度都会被待为上宾,简单的洗漱褪去一路劳乏,换了簇新的衣服,两位老人家坐在大堂的客榻上:“这一路倒还是平静,就是这景国的天气有些寒冷,南方倒是和我们那里差不多,北方这四季太过分明,这时正是飘雪的季节,数九寒天啊!”
松山先生乐呵呵的看着手握手炉的韩相公:“我年轻时走过天寒地冻的漠北,那里的冬日常年的积雪不化,不过常年在那里的人倒也习惯了严寒,这里的冬天是干冷的,风吹过来的寒气最为伤人,这些天最好马车里备上个皮裘,下了车随时穿戴起来,别惹了风寒。”
韩楚听得出松山先生的关心,喝了口滚热的浆酪:“晚间的宴会估计也会提及互市的事情,到时把这次互市的方略递给景帝,咱们也就可以休息几天了,剩下的就留给下面的官员磋商就好,我平时也不常出门,倒是你还要参与文会,时常的外出,一会儿我给你带些好的山参,来时晋王府里给我送了一些,给你备上些。”
松山先生没细问,有些事不是自己一个闲散的人所该关心的,自己做做学问就好。
一场欢宴宾主尽欢,无论景帝还是韩楚都是推杯换盏的来者不拒,景国礼部的几位官员那可是混不吝似的人物,喝起酒来豪爽热情,除了老大不时的咳嗽聊表心意外,剩下的几位脚不沾地的酒到杯干,菜还未上几道,酒已经喝道半醺。把庆国的礼部官员喝的胆战心惊的,一个欢迎宴莫不要办成欢送宴?好在景帝及时制止了自家官员的热诚,要不然真给对方喝出个好歹就得不偿失了。
回到驿馆庆国的几位官员抱着树哇哇的吐了半天,喝过醒酒汤后几人坐到一起:“景国这礼部官员什么意思啊?喝酒还有这么喝的!要不是看着一个个一脸的真诚,我都以为这是对我们有意见呢!”
另一位也迷迷糊糊地说道:“你说这是不是种策?把我们喝怕了,谈判桌上气势就弱了。”
高个子的官员揉了揉脑袋:“要什么策略,方略都是定死的框架,里外能争执的就那些,要我说啊,这就是人家的待客之道,主要体现一个热情。”
其余的几位表示怀疑,哪家的热情也不能这么喝酒啊?老大人韩楚呵呵的看着外面几位官员在那犯迷糊,差点没笑出声来。
松山先生也笑着小声地说道:“你这礼部的官员还挺有意思,一件事情在那分析来分析去的,就没直接想个更离谱的?”
韩楚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拍着桌子笑骂道;“景国礼部的官员也是没个出息,真他姥姥的丢人啊!看那满脸的真诚劲,一肚子坏水,就为了多喝点酒,把按照规格108道宴席的菜品能省下来一半,连这都干的出来!这哪是个一国礼部该做的事情啊!”
松山先生也笑,笑着笑着眼睛里透出光来:“国有官员如此,国岂能不兴!”景国官员哪怕明知道丢脸也厚着脸皮满腔热情的找着理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的官员哪个不爱。
同样景国礼部的大堂,范言用手帕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的盯着一群低着头的下属:“出息,一个个丢人不,真以为人家看不出来?你们脑袋里想的都是浆糊啊!”
不远处一身官服松垮垮的瘦弱汉子低着头,也不敢顶嘴解释,自己这方面确实有些丢人。一旁的小眯眯眼卢商从袖子里拿出个酒葫芦,谄媚的走过去捧给范言:“大人,莫气啊,对身子不好,喝口药酒顺顺。”
范言盯着递给自己酒葫芦的卢商:“你快收了你的神通吧,你就别添乱了,你说,从你开始到那头有个要脸的不?丢人啊!丢死个人!”
坐在书桌前低头噼噼啪啪打着算盘的邱储小声的在那嘟囔着:“省了四千八百两,剩下的食材可以应对接下来的接洽商谈的餐饮规格,那就是把那些要花的省了下来。”
范言侧过头那眼神又询问了一下,挤了挤眼睛翘了一下嘴角,邱储嘿嘿的笑着把账本翻转过来,范言看了一眼心里有了名目,转过头接着骂道:“今天的事情谁出的主意自己承认,去外堂给我站到明天早上,今天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从明日起接洽商谈都给我把精力用到正地方,后面的接待要做到宾至如归,要热情也要让人感到诚意,把伙食安排好,吃好是第一位,别再给我丢人现眼的,听明白没有?”
下面的官员腰杆挺的溜直,大声地回复道:“明白,大人放心!”直到所有的官员退出大堂,范言才松了口气,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十两银子:“一会儿以你们几个同僚的关系送到郑慧家里去,老娘生病,婆娘又刚生了娃,估计那点俸禄早就没了,你们去了就少买点粮食,看完了丢下银子就走,要不郑慧老娘那个要强的脾气一准不收。”
邱储嘿嘿的接过银子:“范头,就算你家有个会挣银子的老爹,也经不住你这么败家的,今接济这个,明接济那个的。”范言脸上透着精明:“嘿,谁叫我阿爷就我这么一个,我不使劲败家赶不上他挣得快啊,岂不知我也愁啊!”
堂外郑慧猫着腰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刚刚站稳身子,身后的墙头上一根细绳连着酒葫芦就顺了下来,不一会儿又一件棉袍被丢了过来,一个纸包被衣服裹得严严的丢在眼前,郑慧挨个的收拾起来,学了声鸟叫,墙外几声咕咕的回应脚步走远。
郑慧披着棉袍,怀里揣着纸包酒葫芦,靠着墙边稳稳地站直身子,一簇绿竹在身旁摇曳着,月光下竹影打在郑慧的身上,风渐渐轻了一节节的支杆随着身影变得挺拔,郑慧抬头看看天边的明月:“真好啊,愿景国安宁祥和!”
接下来的几天,庆国使团明显感觉景国官员态度上的转变,在方略方面的协商方寸必争,但是离开了谈判桌那就化身成为了勤劳的小蜜蜂,端茶倒水伺候用餐,晚间还陪着游历京城,那叫一个服务热情宾至如归。
就是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庆国使团慕名已久的三楼十八坊这几日总是火情勘察,每次路过想要瞻仰一番,都被路口的衙邑以火情隐患劝阻,可看着里面灯火辉煌,人潮如织的景象不由地感觉这解释有些荒谬。
但又不能强行的闯过围挡进入吧?那岂不是让人家景国官员误认为庆国使团的官员饥色慕美?倒是小吃街的美食着实不错,每晚换着花样的吃喝,景国的官员对美食真是了解异常,藏在小巷街角的小摊食肆都能了如指掌。
据说这些小馆子可是号称没点饕鬄老客底蕴的美食家是找不到的,鸿胪寺里那个瘦的和麻杆一般的郑慧说的很有韵味,真正的美食都带有人间烟火气,市井街巷湖畔小摊最真实的体现人文乡情,吃的是绚烂的历史底蕴,放眼是盛世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