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晚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掠过九霄宗外门演武场东侧的云轩阁。这座三层重檐的阁楼在暮色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飞檐上悬挂的青铜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声音清脆空灵,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威严。阁内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与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相互辉映,勾勒出一幅绚丽而又充满烟火气的画面。
比试结束后的庆功宴正在云轩阁内热烈举行。一楼大厅摆满了长桌,桌上堆满了灵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清蒸灵鱼在玉盘中泛着油亮的光泽,蒸腾的热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烤得金黄酥脆的灵禽腿,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溅起阵阵诱人的香气;还有那盛满灵米酒的琉璃盏,酒液呈琥珀色,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轻轻摇晃,便能看到酒液中流转的细小灵气。
杂役们围坐在长桌旁,平日里被繁重劳作压得佝偻的脊背此刻都挺直了,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他们大声交谈、欢笑,肆意地举杯痛饮,往日谨小慎微的神态一扫而空。酒过三巡后,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有人开始大声吹嘘自己在比试中的表现,有人则拉着同伴划拳行令,整个大厅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然而,在这热闹的氛围中,林霄却独自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他低头擦拭着竹扫帚上残留的噬灵草汁液,粗糙的麻布在竹枝间来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场比试耗尽了他的体力,混沌之气在经脉中如同退潮后的浅滩,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丹田处传来的微弱刺痛,提醒着他方才激烈战斗的代价。他望着杯中琥珀色的灵米酒,倒影里自己脸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像是一道醒目的印记,诉说着他的艰辛与坚持。
“这混沌之气的运用,倒是别出心裁。” 一道清冷而又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宛如一泓清泉,在喧闹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林霄猛地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青年负手而立,腰间的玉牌刻着 “内门” 二字,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锦袍衣摆处绣着的雷纹随着青年的动作流转微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雷霆在衣料间跳跃。青年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把玩着一枚刻满符文的玉简,眼神中透着一丝探究和欣赏。
“见过师兄。” 林霄慌忙起身行礼,粗布短打的衣角不小心扫过桌面,险些打翻杯盏。他的动作有些慌乱,在这华贵的锦袍映衬下,自己的寒酸显得更加明显。他注意到青年身后还跟着两名内门弟子,其中一人抱着一个古朴的木匣,木匣表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缝隙间隐隐透出一丝灵气波动;另一人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按在腰间的法器上,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不必多礼,我叫王远。” 青年摆了摆手,动作优雅从容,袖中带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沉香,那香气淡雅清新,瞬间驱散了周围灵膳的浓烈气息。他径直在林霄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方才驯兽场那一幕,着实精彩。将混沌之气与雨水相融,这般创造力,我许久未见了。” 说着,他指尖轻点桌面,一道灵力凝成的雷光在木头上勾勒出林霄驯服疾风豹时的符文轨迹,雷光闪烁间,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空中微微颤动。
林霄心跳陡然加快,手心沁出薄汗,后背的粗布短打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他这才注意到,王远周身萦绕的灵气竟与普通内门弟子截然不同 —— 那不是单一的雷霆之力,而是裹挟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混沌波动,如同深埋地底的暗火,偶尔迸发出几点火星,神秘而又强大。“师兄谬赞,我不过是误打误撞。” 林霄低头道,声音有些发颤。余光瞥见赵虎等人躲在角落,通红的脸上写满不甘,正用恶毒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王远轻笑一声,那笑声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表面流转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游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是我整理的《雷霆淬体诀》心得,你拿去吧。” 王远将玉简推到林霄面前,眼神中透着真诚,“混沌之气虽强,但若能与宗门功法相辅相成,方能事半功倍。” 见林霄愣在原地,他又补充道:“放心,不是白给。我观你根基扎实,倒想问问,可愿加入我的‘青云阁’?”
此时,一阵山风穿堂而过,廊下的琉璃灯剧烈摇晃,光影在王远脸上明明灭灭,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林霄注意到,随着 “青云阁” 三个字出口,周围原本喧闹的杂役突然安静下来,不少人投来复杂的目光 —— 敬畏、羡慕,还有隐隐的恐惧。窃窃私语声在大厅中蔓延,如同春蚕啃食桑叶般细碎。
“青云阁…… 可是内门最顶尖的小团体之一?” 林霄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发紧。他曾听李青提起过,青云阁由内门天骄组成,成员各个身怀绝技,在宗门内地位超然,连执法堂长老都对他们礼让三分。关于青云阁的传闻在杂役们中间流传甚广,据说阁中藏有无数珍贵的修炼资源和失传的秘术,加入青云阁,就意味着踏上了一条通往巅峰的捷径。
“正是。” 王远身后抱木匣的弟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枚青色玉牌,每一枚都雕刻着不同的云纹,或如波涛汹涌的云海,或如轻盈飘逸的朵云,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独特的灵气波动。“加入青云阁,不仅能共享修炼资源,我还可亲自指导你。” 王远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林霄怀中若隐若现的混沌玉佩,“更何况,你这混沌灵根若是独自摸索,难免走弯路。在青云阁,我们有完整的混沌灵根修炼体系,能助你少走许多冤枉路。”
林霄还未答话,突然一阵刺耳的摔杯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赵虎满脸通红地冲过来,脚步踉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显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一个杂役也配加入青云阁?王师兄莫要被他的花架子骗了!” 赵虎的声音尖锐而又带着几分癫狂,话音未落,他身旁的跟班便掏出一枚刻满符文的铜镜,镜面映出林霄清扫灵田时的画面,“诸位看,他分明是用了邪术!这不符合宗门规矩,这样的人要是进了青云阁,岂不是丢了宗门的脸!”
霎时间,整个云轩阁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霄身上,如芒在背。林霄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混沌玉佩在怀中发烫,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与紧张。王远却不慌不忙地起身,周身气势瞬间暴涨,强大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全场。他指尖雷光一闪,铜镜瞬间炸成碎片,飞溅的铜片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邪术?” 王远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威严,“这分明是将混沌之气与水系灵力完美融合的创新!赵虎,你恶意中伤同门,该当何罪?”
赵虎脸色瞬间惨白,酒意也醒了大半,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王师兄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是我猪油蒙了心,嫉妒林霄兄弟的才华,才一时糊涂…… 求师兄网开一面!”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停地颤抖,脸上满是恐惧和懊悔。
“念你初犯,去刑堂领二十鞭。” 王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神中满是厌恶。待赵虎灰溜溜地被执法弟子带走后,王远转头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林霄师弟,如何?青云阁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最优质的修炼资源,参与最顶尖的修炼课程,还有机会与宗门内的天才们切磋交流。在这里,你的混沌灵根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成长。”
此时,窗外夜色已深,乌云密布,云层中时不时闪过几道闷雷,仿佛天空在为这场对话而咆哮。林霄望着手中玉简,又看向王远腰间若隐若现的混沌气息,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加入青云阁,意味着能得到更好的修炼资源,更快地提升实力,有机会接触到更高深的修炼法门。但他也清楚,这背后必然牵扯复杂的势力纷争。青云阁在宗门内树大招风,作为内门最顶尖的团体,自然会成为其他势力的眼中钉,加入其中,就等于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
想起老郎中临行前的叮嘱 “万事小心”,林霄不禁犹豫了。老郎中那布满皱纹的脸和充满关切的眼神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青牛镇的宁静祥和与眼前这充满诱惑和危险的邀请不断交织。他深知,自己一路走来多么不易,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和挑战。从后山捡到混沌玉佩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 变得强大,保护重要的人。
“多谢王师兄赏识。” 林霄深深一礼,态度诚恳而又坚定,“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容我几日考虑。我需要好好思考,这是否真的适合我,是否符合我的修行之路。”
王远似乎早料到这个回答,笑着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无妨。三日后辰时,我在天枢峰的观星台等你。希望你能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说罢,带着两名弟子转身离去,衣袂扫过之处,留下一道淡淡的雷光轨迹,那轨迹在空中停留片刻,才渐渐消散。
云轩阁内再次陷入喧闹,但林霄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他摩挲着玉简上冰凉的符文,望着天边翻滚的乌云,思绪万千。山风卷着细雨扑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纠结。他知道,这一次选择,或许将彻底改变他在九霄宗的轨迹,甚至影响他未来的整个修仙之路。而在这关键的时刻,他必须谨慎抉择,因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自己的命运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