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的目光,扫过高台上那两滩污秽之物。
他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丝。
鼻翼间,清晰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臊气味。
杜家之人,竟是如此不堪入目。
真是污了他的眼睛。
也脏了他脚下的这片地方。
那尊贵无比的紫黑色魔龙,依旧悬停在杜远舟与杜天面前。
龙口中喷吐出的灼热气息,带着浓烈的硫磺与毁灭味道,持续燎烤着两人的每一寸肌肤。
死亡的镰刀,就那样悬在他们的脖颈之上,寒光闪闪。
杜远舟与杜天瘫在地上,屎尿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来,身体剧烈地颤抖,没有片刻停歇。
他们的意识,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冲垮,精神崩溃。
墨衍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人类的温度,在大厅中缓缓响起。
“我需要一个人,给燕京杜家带个话。”
他的声音很轻。
但这轻飘飘的声音,却像一道惊雷,骤然劈入了杜天与杜远舟那片混沌的脑海。
带话。
只需要一个人带话。
这句话的潜台词,清晰无比:另一个人,必须死。
生的渴望,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在杜天眼中爆发出强烈至极的光芒。
他几乎是凭借着生物的本能,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地上猛地弹了起来。
他不是为了逃跑。
他更不是为了反抗。
他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此刻狰狞得像一头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匕首。
那是他一直藏在袖中的防身利器。
“三叔!对不住了!”
杜天嘶声尖叫,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疯狂。
他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迟滞,狠狠地刺向了身旁同样瘫软在地,还未完全从恐惧中反应过来的杜远舟的后心要害。
“噗嗤!”
锋利的刃尖刺入肉体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大厅中,显得异常清晰,异常刺耳。
杜远舟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烈抽搐。
他用尽全力,难以置信地缓缓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那截沾满了温热鲜血的匕首尖端。
他想转过头。
他想看清楚那个对他下此毒手的亲侄子,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体内的生机,正随着汩汩涌出的鲜血,飞速地流逝。
“你……你……”
杜远舟的口中,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漏风声响,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刻骨的不甘。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直以来视若己出、悉心培养的亲侄杜天的手中。
仅仅是为了活命。
何其的讽刺,何其的悲凉。
杜天一击得手,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疯狂地拔出匕首,又对着杜远舟的胸口、脖颈等要害部位,接连不断地凶狠捅刺了数下。
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满身。
他却对此恍若未觉,双眼中只有病态的兴奋光芒,以及对生存的极度贪婪。
直到杜远舟的身体彻底不再抽搐,生机断绝。
杜天这才力竭一般地松开了紧握的匕首,任由杜远舟那尚有余温的尸体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他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不定。
然后,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杜远舟的尸体。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墨衍所在的方向,“噗通”一声,用尽全力,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沾满血污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愿意为大人带话!小的什么都愿意为大人去做!”
“求求大人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小的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哀求着,一边用那沾满了杜远舟鲜血和自己汗水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用力地磕着地面。
地面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令人心悸。
墨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血腥而丑陋的一幕。
他看着杜天为了活命,如何亲手弑杀了自己的族中长辈。
他看着杜天此刻摇尾乞怜,卑贱到毫无尊严的丑恶模样。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冰寒刺骨的嘲讽弧度。
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子弟。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在绝对的力量与死亡的阴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滚回去告诉你爹。”
墨衍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我,墨衍,很快就会亲临燕京,拜会杜家。”
“让他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
“不要着急。”
杜天听到这话,如同得到了皇帝的赦免,头颅急速地点动,一次又一次,频率快得惊人。
“是!是!小的一定将话带到!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到!”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墨衍不再看他这个卑微的生物。
他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那条威慑全场,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紫黑色魔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随即化作一道幽暗的流光,重新没入墨衍的掌心,消失不见。
杜天只觉得浑身骤然一轻,那股几乎要将他碾成肉泥的恐怖威压,也随之骤然消失无踪。
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他像一条真正的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逃出了秦家大厅,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空气中,只留下愈发浓郁的血腥气味,以及那令人作呕的骚臭。
墨衍的目光,转向了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秦战。
“你是秦海棠的父亲。”墨衍陈述道。
“只要你发下血誓,永世效忠于我,以及我所创立的群魔会。”
“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为难。”
秦战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
他看着墨衍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那双眼睛,仿佛能够吞噬世间一切的光明与灵魂。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反抗,就意味着死亡。
杜远舟那具尚在流血的尸体,便是最直接,最惨烈的前车之鉴。
一丝苦涩,一丝无奈,在他眼底深处悄然闪过。
最终,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化为了一声认命的、沉重的叹息。
秦战缓缓屈下双膝,跪倒在墨衍的面前。
他逼出一滴殷红的心头之血,使其悬浮于自己的指尖。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清晰。
“我,秦战,在此立下血誓。”
“从今往后,愿奉墨衍大人为主,永世效忠,绝无二心。”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神魂俱焚!”
那滴心头血珠,瞬间融入他的眉心,血色的誓言印记一闪而逝,誓言成立。
大厅之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到场的江州权贵,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亲眼见证了杜家三长老的惨死当场。
他们亲眼见证了杜家大少的卑劣行径与狼狈逃窜。
他们亲眼见证了秦家家主的俯首称臣,立下血誓。
这个年轻人,带着一股魔神降临的气势,用最直接,最血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到来,以及他的绝对统治。
墨衍缓缓站起身。
他信步走到大厅主座之前,轻轻一拂衣袖,安然落座。
他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众人。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从今日起。”
“江州,是我群魔会的天下。”
话音落下。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率先从极度的震惊与恐惧中挣脱,猛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呼喊。
“我等拜见群魔之主!”
“恭迎魔主君临江州!”
紧接着,人群纷纷效仿,动作迅速蔓延开来。
大厅内所有的江州权贵,无论他们心中究竟作何感想,此刻都齐刷刷地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
山呼海啸一般的效忠之声,响彻整个秦家府邸,震动四野。
“我等拜见群魔之主!”
“魔主神威盖世,一统江州!”
墨衍端坐于主位之上,神色淡漠如初。
他听着下方震耳欲聋的朝拜之声,眼底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江州,对他而言,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