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一个出活动的现场，喻音接到了梁言的电话。
她一直没有将他的电话保存，屏幕上熟悉的一串号码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活动现场有音响的吵闹声，喻音捂着耳朵去了后台休息间，听着梁言在电话里面跟她说，他约到了律师，今晚有时间的话见一面。
喻音看了看手表，答复他，等活动结束，晚上八点见吧。
晚八点，喻音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梁言约的餐厅。她连在活动现场穿的工作服都没有换，也没有来得及补妆，坐下后用手拢了拢头发，用皮筋扎了起来。
梁言在心里笑，她怎么能这么随意的来见他，看来还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啊。
女为悦己者容，很显然，她见他目前还不需要刻意去打扮。
梁言很郑重的给她介绍了律师，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士，看起来很精明，也很干练。
“这位是杨律师，在国内顶级律所排行第一梯队，平时基本约不到她的时间，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把你的案子在她手中插了个队。”梁言给喻音介绍着。
“你好杨律，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喻音有点局促，一个原因是因为面前这位律师气场太强大了，跟自己之前在潼川找的那个律师有着天壤之别。另一个原因是她觉得让梁言为自己家的事费心了，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喻小姐，您家的案子梁先生刚才已经大概跟我说明白了，其实这个案件本身并不是很复杂，脉络都很清晰，主要是在证据的提供和辩护的方向还需要重新再梳理一下。您对判罚的诉求，我有九成的把握能够做到。您回家把所有资料发给我，我提前整理一下，等到一审判决下来，我们就正式提出上诉。”
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喻音：“这上面有我的邮箱和联系方式，随时可以打给我。”
喻音双手接过：“谢谢杨律师。”
“今天主要是约你们两个见面，碰个头，后续有什么进展你们可以私下联系，我怕我给杨律师转述得不清楚……”梁言一边说着，一边给喻音倒了一杯水。
喻音点头，又跟杨律师聊了一会，补充了很多细节上的信息给她。
杨律师很是专业，从喻音描述的话语中总是能找到重点，每个问题都提出得很犀利，并且在一些关键的点上，反复的跟喻音确认。
大概聊了有四十分钟，杨律师做好了一个完整的笔录，她示意梁言和喻音差不多了，后面等她见到了喻音发给她证据后再聊。
接着就起身说还有事，要先走。
喻音刚想客气的留她再坐坐，梁言替杨律师开了口：“在杨律这里，每一分钟都是金钱，你多留她一分钟，她就要在别人那里少赚一分钟的钱。”
杨律师笑着回复他：“哪有梁董说得这么夸张，我的时间再宝贵，也没有您的时间宝贵啊！”
两个人一来一去，略显得有点像是在商业互捧。
“那行，那就劳您多费心了，我们再联系。”喻音也站起来，跟杨律师握手道别。
“好，好，你们留步，我确实还有事，那就先走一步了，回见。”
目送杨律师远去，梁言和喻音才又坐回座位。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点些吃的。”梁言得知她今天在外场出活动，估计忙到现在又没吃饭。
的确有点饿，喻音道：“那就要一份沙拉，一份牛排吧。”
菜上来后，喻音埋头认真默默吃着，梁言在一旁看着她，也不说话打断她的用餐。
他们两个人的这种相处状态像老夫老妻一样，一人做事，一人从不打断。默默的陪着，就算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到底是上学时候两人待在一起培养出来的默契，从梁言走进楼梯间的那刻起，两人之间的灵魂仿佛也在那里相遇，彼此契合。
喻音终于吃完了，又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工作的时候一直忙得来不及喝水，刚到又跟律师说了很多话，为了能吃下东西，她刻意在用餐完之后再来喝水。
“你现在远森是个什么职位，怎么这么忙？”梁言见她吃完了，终于找话题跟她聊了起来。
“我一直是李总的助理啊，她经手的项目我都要负责执行。”
“你们远森没有单独的执行部门吗？”
喻音点点头：“有啊，可是李总的项目她一直用自己的人去跟。”
梁言不置可否，表示不理解但是尊重他们的这种经营管理模式。
李晓岚是个老江湖，她自己的项目用自己的人去跟进，甚至落地到执行都一直让喻音全程操办，她有什么主意梁言大概也能猜到。无非是想让喻音尽快通过跟进项目，在过程中积累人脉，她要先做到掌握远森的所有资源，不被谁所遏制。再开发新资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么说，她倒是挺相信你的。”在关于怎么看待李晓岚的这件事情上，梁言还没打算跟喻音透露他的想法。
“嗯，从我上大学的时候，她就挺照顾我的，大学毕业出来，也一直跟着她工作。我在她身上学到很多，晓岚姐应该算是……我人生的领路人吧。”
梁言在心里嘀咕：在她身上学到很多？该学的学，不该学的可一点都别学。
喻音有点着急要回去给李律师发资料，所以不打算多留，她说：“实在是很感谢你帮我介绍李律师，到时候她的费用我这边来付，当然我知道，能约到她的不单单只是靠钱，我欠你一个人情，你需要的时候找我还。”
说着起身，拿上自己的东西：“那我就先回去了……”
“……”梁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着喻音急冲冲的出了餐厅的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哎……”餐厅很安静，梁言又不好大声叫住她，只能匆匆到吧台买了单，追了出去。
还好等电梯的时间拖住了喻音的脚步，梁言跟上了她，他无奈的对她说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好。”喻音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
这情形，倒是有点像在潼川重逢的那天晚上，喻音偷偷想走，梁言追出来，也是在电梯旁，说要送她。
“刚才还说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就要你还。”
“啊？”
梁言更直接地说道：“你让我送你回家，就当把人情还了。”
喻音终于直视了梁言，这人莫不是傻子吧？
梁言在心里笑了，送她回家是其次，关键是要知道她住在哪里才是目的。
快晚上十点了，路上还是堵得不行。喻音本想是坐地铁走的，又方便又快捷，她自己走这会说不定都到家了，结果现在还堵在路上，心情有些烦闷。
北京入夏了，梁言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凉，喻音忍不住用手环住自己。
梁言叹口气，她为什么老是不愿意主动跟自己沟通呢。
“冷你就说啊，”他把空调关小了一点：“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她不是不愿意跟他说话，只是不想没话找话而已。
梁言有点生闷气，喻音转头看了一下他的侧脸，前车刹车灯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红得有些渗人。
“我们原来，不也一直像这样安静的待着吗？这样待着不好吗？”喻音轻声问道。
她想起了在学校那个黑暗的楼梯间，在空旷的操场，两个人有时候就坐着，不说一句，仿佛一直要坐到天荒地老去。
梁言听她回忆起原来，心都要化了。
整个人又变回去原先的柔软与温柔。
他的情绪只在别人面前稳定，在喻音面前他总是被她轻易的支配。
“梁言，你听过一句话叫，破镜难重圆吗？”喻音谈谈的问他。
梁言轻轻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仿佛知道要拿什么话可以堵她这句歪理。
“镜子从来没有碎过，何来的重圆？”
就像她说的一样：我们从来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开？
这下轮到喻音无法反驳了，她望向窗外，看着路边的人群，树木，路灯一一闪过，就像那些回忆在脑海中闪过一样。
拐过前面那个红绿灯，就快到公寓了。
梁言见路程不远了，想了一晚上没说的话还是说出了口：“那个李晓岚，你还是要自己留心一点。”
因为在他的观点里面，能出卖自己的人，也能不择手段的去对付其他人。
现在的喻音，只是还没有对她造成威胁，利益上没有冲突而已。
“你是在……质疑她什么吗？”喻音有点不悦，以自己对她的了解，难道不比梁言对她的了解多吗？
“她心思复杂，野心勃勃。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不认为一个太急功近利的人可以守住自己的底线。她现在是对你好，是因为你是她的帮手，是她的伙伴。等到某一天，你的存在给她造成了威胁，你的能力超出了她的掌控，不见得她不会在后面背刺你一刀，到时候你忙着舔血，她就会吃你的人血馒头。”
喻音有点不理解，李晓岚才跟他见过几次面，为什么他对她有这么大的偏见？
“那我就告诉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喻音不认同他的话，并且有点不悦他在背后议论别人的闲话。
“晓岚姐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上司那么简单，她从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带着我，在工作路上一直扶持我，帮助我，教会我很多，可以说没有她的指引我的职场经历不会这么顺利。在原来公司架空我的时候带我跳槽，在我家里出事的时候帮我担当，我一直把她当成姐姐看待，你又对她了解多少？这些年她对我怎么样你又怎么会知道？凭什么随意界定她跟我的关系？”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公寓楼下，梁言把车停了下来。他听见喻音的语气有点生硬，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行行行，有可能是我狭隘了，我确实不如你了解她的多。但是我在这行见得太多，摸得太透，李晓岚那样的人我原来没遇见十个也有八个，我是一个局外人，所以我看得明白她的本质。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因为可能会影响到你，我总会有些杞人忧天。”
“梁言，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你不必这样。”喻音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伸手就要去开车门，耳边又传来梁言轻声的哀叹：“喻音……”
他拉住她的另外一只手腕，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仿佛在哀求她什么。
“好了，梁言，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喻音突然也有点于心不忍，语气缓和下来。
“我送你上去吧？”他实在不想就这样结束跟她的见面，下次约她的理由也还没有想好。
“我们这是公寓，有很多同事住在楼上楼下或者隔壁的，不方便请你去坐。”喻音很是为难。
“那你在车上再陪我一会儿。”梁言的眼睛里满是期望，盯着喻音一直看，看得她有点心慌。
他顺手把车门锁了，拉住喻音手腕的手顺势移下去握住了她的手掌，十指相扣。
“什么也不说，就待十分钟。”梁言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两人的手放在中控台的扶手箱上，就这么握着。
喻音此刻看着自己与他相扣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跟他在肢体上有很亲密的接触，所以每当梁言牵她，抱她，甚至吻她，她也从来没有觉得唐突过。她不抗拒他的亲近，心理上和身理上都不抗拒。
是因为，从很早很早以前就习惯了吧。
可是这样没有名义的纠缠和亲密接触，到底是什么？就是他所谓的心照不宣吗？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梁言终于松开了她。
顺手把车锁也按下，说道：“你上去吧，早点休息。材料不着急今晚一定要给，你今晚发了杨律师也没空看，明天慢慢整理发过去也行。”
“没关系，我发了图个安心，不然心里老是有记挂。”喻音边说着边开了门，下了车。
她随手关上车门，稍微弯腰透过窗户给梁言挥手：“再见。”
车内的梁言点点头，启动车辆离去。
喻音转身上楼，却在单元楼外碰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晓岚。
只见她穿着一身运动装，好像是刚跑完步回来，满头大汗，还喘着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谁啊？送你回来的？”李晓岚笑着问她。
“呃……”喻音有些略微的尴尬，果然心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好在梁言没有下车，李晓岚也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
她胡诌了一下：“打的网约车。”
她不怎么会撒谎，李晓岚一下就看出来，喻音说完马上就透露出一脸慌乱。
网约车司机开迈巴赫？
李晓岚也没有拆穿她，心想说不定她做活动认识的什么富二代或者老板在追求她，她还不好意思告诉自己。喻音长的漂亮，又有自己独特的气质，符合大多数男人的审美，是个讨人喜欢的模样。
她也带着一脸明白的笑，和喻音一起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