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停说:“谁说没有,哪个满月时不是提前叫的?还不是我娘家没有兄弟,人丁不旺,叫了也是白叫。”
“这提前一天走满月,其实就是借娘家人丁兴旺的气运的。”
“咦,大嫂,听你这么说,莫不是大雁把咱家的人气借走了,咱们才光生闺女的啊?”宁海霞睁大眼睛,看着李停认真地说。
李停摆摆手:“你别听我瞎胡诌。就是借人气,也借不到我头上,我是单纯的命不好。她走满月又没住到我这屋里头。”
宁海霞拧了眉毛,问她:“那咱爹把她叫到哪院里了?”
李停把手里的鞋样子夹回样夹子里,扭头对宁海霞说:“看你问这么仔细,莫不是真信了我的话——自然是他们住哪院里,就叫哪院里了呗!哎,说来说去,还是人大雁好命啊!”
宁海霞想起自己嫁过来之前,老钟他们一家人,都是住自己现在住的老瓦房里的,顿时头脑发涨。
心想怪不得自个儿光生闺女,原来自己的儿子运,是被大雁这个大姑姐给借走了!
宁海霞拿着剔好的鞋样子,和李停说该做饭了,要回家做饭去,就拉着两个女儿走了。
等文顺干活回来,宁海霞就对文顺说起了这件事。她说大雁在生珍珍没满月时就被叫了回来,还是月子婆,扑了自家的宅子,自己才光生闺女的。
她让文顺去给老钟说,让大雁婆家割一块刀头,拿着烧纸和鞭炮来自家宅院里,给自家净宅。
老钟和聂大梅听了文顺转述的宁海霞的话,心里很生气,可是又不能不按她的要求去做。
聂大梅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她说的。自己没本事生中用的,就嫉妒大雁生了儿子,在这里捣鼓事儿呢!”
老钟无奈地说道:“你就少说几句吧!都是自家的人,你可别再说出去,让人家看了笑话。”
“不就是净宅吗?给她净就是了!”
老钟去了钟怀山家,给廉仙芝说了要她娘来净宅的事,让她回娘家捎个口信,让她娘哪天来一趟出个面,把这件事儿给办了。
“你就让你娘来一趟就行,我把东西准备好,啥也别让她买。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本来是咱这边专门提前去叫的,总不能要他们买东西来净宅吧!”
老钟在临走时对廉仙芝说。
廉仙芝把老钟送出大门外,回头朝院子里看了看,回头小声对老钟说:“振书爷,你们家负担重,手头也不宽裕,这样吧,我不让我娘买了,你们也不用准备,我让麒祥买好给你们送过去,你和俺大梅奶奶说一声,别说出去就行了。”
廉仙芝没有随着大雁叫老钟叫大爷,而是随着钟麒祥的辈分,叫老钟叫爷。
老钟点点头应下了。
这天放学的铃声一响,老师说“放学”的声音还没有落下,钟晚晴就跑出了教室,蹦蹦跳跳地去五年级教室找钟文松。
等班里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钟文松才拉着女儿的小手,一起往家里走。
父女俩刚走到过道口,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钟文松心下疑惑,想不出是谁家在这个时候放的鞭炮。
晴晴早已挣开他的手,朝过道里跑去。
他走到自家院门口的时候,晴晴已经从后面文顺的院子里跑出来,嘴里嚷嚷着:“爸,珍珍的奶在三婶的院子里烧纸放炮呢,还有好大的一块肉。”
本来上了半天课,晴晴早就饿了。
又加上平时吃不到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块,晴晴在说到“肉”的时候,差点儿咬到自己的嘴巴。
晴晴的话让钟文松心里更加疑惑:珍珍的奶不就是大雁的婆婆吗?她怎么在文顺的家里烧纸放炮呢?更何况又不年不节的?
他收回即将跨进院子的脚,抬腿走进了后院里。
院子里,大雁的婆婆张氏正在低着头打扫纸灰,宁海霞抱着小女儿雪莲,靠着堂屋门框站着,一脸的不高兴。
张氏看到钟文松,连忙和他打招呼:“他大哥你下班啦?”
钟文松应了一声,拧着眉看向宁海霞:“这是怎么了海霞?”
海霞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大哥,你不会不知道咱爹叫珍珍满月时,提前了一天吧?要不是俺大嫂和我说,我还不知道我这宅子被月子婆扑过呢!”
原来是这事儿!
钟文松看了宁海霞一眼,语气不悦:“都是自家的姊妹,啥月子婆不月子婆的。既然婶子来过了,你也别再揪着这件事儿了!”
他看宁海霞站在那里,也没有做饭的打算,就转头看着张氏说:“婶子,天已经晌午了,去前面院子里吃午饭吧!”
张氏已经把纸灰扫进了撮箕里,听到钟文松的话,连连摆手,一边往院门口那边走,一边说:“不了他大哥,你赶紧回家忙去吧!仙芝知道我过来,做着我的饭呢!”
钟文松拉着晚晴回到自家院子里,看到李停正在灶房里擀面条,还不时用脚蹬一下地上的箩筐。
浅雪扒着箩筐笑,看着三个月大的金叶在箩筐里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钟文松黑着脸进了灶房,径直走到灶塘口,坐下来准备烧火。
晚晴看妈妈在做饭,就探着身子,把金叶从箩筐里抱出来,领着浅雪出去玩了。
李停切好面条,看到钟文松坐在灶塘前。朝他脸上瞥了一眼,只见他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她拿起水瓢,往锅里添水,添完水,把锅盖重重地盖上,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问:“上午咱爹看着孩子,我干了半晌的活。现在咱爹去圩上打醋了,我这看着俩孩子,紧赶慢赶地给你们做饭,咋还惹了你了?”
钟文松不吭声,只管抓起苞米秸秆,往灶塘口里塞。
李停看他不说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秸秆,把他往外拉。
“不要你烧火,你说,是不是我爹在咱家里住,你讨厌他了?你要是不能进这个家,该上哪上哪去。”
看钟文松坐着不动,又没打算搭理她,李停脸上更挂不住了:“你不走也中,我和俺爹走!”
听她一直说她爹,钟文松扒开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说:“碍着你爹啥事了?你说你平时也不是那碎嘴的人啊,怎么就去给人搬弄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