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斯图加特开口，走到他三步外停下，垂眸道：“让您失望了，我没能照顾好族群。”
弗拉德缓缓转身，露出和她七分像的脸，惯常严肃的神情里多了分温和。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轻轻摇头——不是否定，是安抚。
斯图加特睫毛颤了颤，早该知道父亲不会怪她，可愧疚还是潮水般涌来。她抬头，眼里难得露了脆弱：“族群还在水深火热，天堂巡查队盯着……我这个领主，连自己的「律」都没有。”
“傻孩子。”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弗拉德身后传来。金色长发先探出来，接着是莉莉丝的脸。
她绕到弗拉德身边，捏着刚摘的矢车菊笑着看斯图加特：“那「律」没觉醒，不是你的错。当年你提前开启觉醒，是为了救我——妈妈太无力，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要你冒险。”
“不是的。”斯图加特立刻摇头，声音里带着点急，“就算那样，我还是没救下你们。巡查队来的时候，我连剑都握不稳……”
“好了。”莉莉丝笑着打断她，上前一步，抬手就想去摸斯图加特的头。
可斯图加特还是下意识偏了偏头——耳朵尖有点发烫，这种亲昵的动作，她从小到大就没习惯过，哪怕是在梦里。
莉莉丝的手顿在半空，却没收回，反而笑得更宠溺了。
她看着斯图加特别过去的侧脸：“大家都说我的小佛没有情感，可在我这儿啊，明明就很可爱——连被摸头都要躲，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斯图加特的耳尖更烫了，刚想开口反驳“谁可爱了”，就听见莉莉丝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点促狭：“说起来，是不是找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了？”
“什么？”
斯图加特猛地转头，红瞳里满是茫然。心仪的另一半？她脑中一空，下意识想反驳，却突然闪过苏的脸，竟愣在原地忘了开口。
“好了，别逗她了。”弗拉德走过来，轻轻拉住莉莉丝的手腕，语气带点无奈的笑，“我们该走了。”他看向斯图加特，“新时代是他们的故事，轮不到我们这些老家伙掺和。”
莉莉丝撇撇嘴，没挣开他的手。最后看了斯图加特一眼，满眼不舍，快步上前在她脸颊轻吻一下：“照顾好自己，小佛。”
她说完便退回去，两人相视一笑，身体慢慢透明，散在矢车菊花海中。
斯图加特站着，抬手摸了摸被亲过的脸颊。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投射。”
魇飘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影子比平时淡了很多。它看着斯图加特的背影，语气平淡：“这个空间本该是展示你最恐惧的东西——你怕族群覆灭，怕自己没用，怕对不起你父母。可你把它改成了这样，改成了你最想回来的地方。”
斯图加特转过身，看着魇的影子。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输了。”魇的影子晃了晃，边缘开始变得模糊，“我以为能靠你的恐惧吞掉你，可我忘了，你最硬的不是律能，是你心里那点念想——哪怕怕得要死，也没放弃过族群，没放弃过那些你想护着的人。”
它顿了顿，最后看了斯图加特一眼：“以后，不用再跟我斗了。”
话音落时，魇的影子也开始消散，像弗拉德和莉莉丝一样。
斯图加特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迈开步子，继续往花海深处走。
走了没多远，她突然看见远处的花海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卡其色色的风衣，背对着她。
斯图加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甚至没多想，双腿就不受控制地往前跑——她不敢停，怕慢一步，那道身影就会像父母和魇一样，散成烟。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布料的瞬间，眼前的花海突然开始扭曲，刺眼的白光瞬间蒙住了双眼。
“老爷！老爷你醒了？”
鹿几的声音猛地撞进耳朵。
斯图加特睁眼，视线里是宿舍天花板，动了动指尖，才发现手被人握着——鹿几蹲在床边，眼睛通红挂着泪，见她睁眼，眼泪掉得更凶。
斯图加特强撑着坐起，摸着头喃喃问：“我昏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老爷……你真要吓死我们了——”
斯图加特闭眼，一天一夜不算短。尼尔斯拿到血之书绝不会安分，说不定已经动了族群的主意，甚至对苏下手。她刚要问“苏这几天……”，就被鹿几猛地打断。
“苏？苏这几天来了好几回呢！”鹿几眼睛一亮，语速加快，“前天下午我跟林茨、哥哥在你房间说齿轮的事，突然听见敲门声——就是苏！当时房间鸡飞狗跳，他进来前一秒林茨才带着哥哥传送走，还打翻了玻璃杯。”
“我当时懵了，赶紧蹲下去捡碎片，脚又勾到椅子腿，差点把椅子带倒砸到哥哥！”鹿几拍了下大腿，“还好苏进来没多看，就问你醒没醒，我说还睡着，他站在门口看了两眼，让你醒了给他说一声就走了——”
见斯图加特不回话，她继续絮絮叨叨说着，从苏第一次来带了温水，到第二次来拎了袋黑面包，连苏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没敢敲门的细节都没落下。
斯图加特就那么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偶尔会轻轻动一下——像是在确认，那些关于苏的细碎小事，都是真的。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咚咚”两声轻响，不轻不重，刚好能让人听见。
“哥回来了！”鹿几高兴的跑向门口。
斯图加特的心尖莫名颤了一下，有个荒唐的念头飞快冒出来：会不会是苏？刚冒出来，她就立刻压了下去——苏这个点应该在实验室核对制导数据，怎么会来这儿？她闭了闭眼，把那点异样压下去，没说话。
可鹿几拉开门，刚喊出“哥”就愣住——是苏。
苏手里拎着棕色布袋子，见鹿几发愣，微蹙眉头：“鹿几？怎么了？”
鹿几猛地回神——哥哥说只出去十分钟，苏这时候不该在实验室啊？他怎么知道老爷醒了？但她立刻露出姨母笑。
苏虽疑惑，视线却越过她往房里扫，刚好对上斯图加特看过来的目光。他顿了顿，问鹿几：“我能进去吗？”
鹿几连忙点头让开，看着苏进房，难掩激动。
苏走到桌边，轻轻把袋子放下。而斯图加特原本浑浊的瞳孔，在他进来的瞬间竟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