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未歇，豆大的雨珠砸在斯图加特湿透的风衣上，顺着褶皱滑进衣领，刺骨的凉意渗进骨子里。
她抬眼望向科研中心——灯火在雨雾中缩成模糊暖黄，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心底。
想站起来时，双腿像灌了铅，刚一用力，膝盖就酸痛难忍，身体晃了晃，又重重跌回泥地。
抬手想抹掉脸上的雨水，手臂却重得抬不动，指尖刚触到脸颊，便无力垂落。
雨幕尽头突然出现一道黑色轮廓，脚步声“嗒嗒”传来——不是雨靴踩水的闷响，是靴子踏石板的清脆声。
那人举着黑伞，伞沿压得极低，遮了大半张脸。
斯图加特心跳漏了一拍，这身影太熟悉。
“别……别过来……”她沙哑开口，声音轻得快被雨声盖过，雨水灌进嘴里，带着铁锈味，“别……淋雨……”
斯图加特想摇晃着站起，双腿却钉在泥里，刚撑出点力气，膝盖一软差点再摔，只能扶住树干，指尖深深掐进树皮缝隙。
身影听到声音，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
黑伞在雨里划出道弧线，越来越近——停在她面前三步远时，斯图加特终于看清伞下的脸：是苏。
他淡蓝的右眼在昏暗中格外亮，肩头已被雨打湿，伞却刻意往她这边倾，像想挡雨，又因她的状态不敢靠近。
斯图加特想再开口阻止，身体却突然失力，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斯图加特！”苏陡然拔高声音，本能丢掉伞——黑伞骨在石板上滚了几圈，溅起水花。他快步冲上前，伸臂稳稳接住下坠的她。
两人重重跪坐在泥地，雨水瞬间浇透苏的后背，冰冷泥水顺着风衣下摆渗进裤腿。
斯图加特靠在他怀里，能清晰触到他胸口的温热，还有急促的心跳。
“你……你是不是疯了？”她缓过神，猛地抬头，一拳拳捶在苏的胸口——力道不大，却藏着压抑许久的崩溃，“我都让你别过来了！你听不懂吗？笨蛋……笨蛋！”拳头落在风衣上，闷响混着雨声。
苏没躲、没反驳，任由她捶打，只微微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
过了会儿，他缓缓抬手，轻轻放在她后脑勺上，无声安抚她失控的情绪。
斯图加特的拳头渐渐停了。靠在苏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压抑的无力感瞬间翻涌：“卡梅隆……很快大家就会忘了他……我什么都没做到……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护住……”
卡梅隆被研究人员带走，死前因承载太多灵魂，既上不了天堂，也去不了地狱，灵魂消散得彻底，再也回不来。
“不会的。”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不会忘，南不会忘，鹿几也不会忘。大家都记得他是好队长，是我们的朋友。”
“记得？”斯图加特猛地抬头，眼神又激动又绝望，死死抓着他的风衣领口，“你根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说遗忘之雨的特性、天堂的手段、人类不懂的规则，话到嘴边却只能咽回去——不能说。
“没有办法的……大家肯定都会……”
话没说完，苏突然用力收紧手臂，将她彻底抱住。
这个拥抱太突然、太用力，斯图加特甚至能感受到他紧张得微颤的手臂。
她愣住了，涌到眼眶的情绪像被按下暂停，连呼吸都停了。
怀里的温度透过湿衣传来，混着苏身上特有的雪松味与雨水湿气。
下一秒，无声的眼泪毫无预兆涌出——滚烫泪珠滑过脸颊，滴在苏的风衣上，晕开深色水渍。
斯图加特僵硬地抬臂，犹豫片刻，缓缓环住苏的后背，轻轻回抱了他。
雨还在下，落在两人身上，却再带不走一丝暖意。
可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一道身影静静站着，与黑暗融为一体——尼尔斯戴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实验楼的灯光，看不清眼底情绪。
他看着雨幕中的两人，嘴角勾起计谋得逞的笑。
“高纯度血晶啊……”他低声喃喃，轻得快被雨声淹没。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握着巴掌大的金属装置，表面刻着复杂纹路，正闪着微弱红光，像在吸收什么。
指尖轻按开关，“咔嗒”一声，装置舱门打开，暗红色光芒映亮他的侧脸。
舱内躺着颗鸽子蛋大小的血晶——通体剔透，泛着深邃暗红，表面流动着细微能量纹路，完美得无可挑剔。
尼尔斯笑容更深，指尖轻碰血晶表面：“血晶啊，都是用最好的痛苦能量凝聚的。悲伤、疼痛、绝望……越纯粹的情绪，血晶越完美。”
他小心翼翼将装置收进西装内袋，最后看了眼雨幕中已站起的两人，眼底痴迷褪去，只剩冰冷平静。
缓缓后退一步，身体重新融入阴影。
苏松开手，仍扶着斯图加特的胳膊，怕她再摔。掏出干净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和泪：“我们回去吧。”
斯图加特点头，没说话。苏捡起地上的伞撑开，尽可能将伞往她那边倾。
到宿舍门口，斯图加特回头望了一眼，眼中的无名情绪已消了大半。
“怎么了？”苏小声问。“没事。”她摇头，往里走。
宿舍楼梯间依旧潮湿阴暗。
“呵呵…你果然来了……”斯图加特轻笑一声，再抬眼时，眼球已被腥红占满，“我早感觉到你……放心…你欠我的，我一定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到房间门口与苏分别，他轻声说“一直都在”，她只点了点头。
房间没开灯。斯图加特闭眼摊手，暗红色光晕从指尖溢出，化作一本皮质厚书。
“啪嗒”一声，血之书落在桌上，自动翻开显露出“逆圣痕结界”的能量记录——地狱暴乱引发的能量紊乱已影响结界稳定，低阶血族血晶纯度比上月低了0.3个单位。
“狼狈。”「魇」突然开口。
斯图加特头也不抬：“闭嘴。”
「魇」习以为常，反而飘得更近。斯图加特抬手合上血之书，光晕瞬间收敛，闭眼片刻后，身后出现一道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