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微微皱眉,如今这情况,他自是当仁不让,只是余千岁和吴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一同进入副本,左右不过相差几秒钟,但是进来之后,反而情况各异。
余千岁缓缓开口道:“我的猜测是,我们被副本里的人物同化了,在这间客栈,我们应该各自都有不同的身份。”
陈槐经他提醒,想起来上楼前小二唤他陈大侠,而他的承影剑,现在亦是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长剑,无法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隐藏收起来。
吴期拖动着宽大的衣袍,语气神情和小孩子般无异,他无奈地摇头,奈何他的神情无论多么严肃,总是有几分滑稽感。
“为什么偏偏是我啊!变成小孩子,我不同意!问过我意见了吗,就把我变成这样子。”吴期的声音变成稚嫩的童音,说起话来听上去不是在生气,反而像是小孩子故意撒娇闹脾气。
他起身挪在高大的靠椅上面,两条短腿与地面还有一段距离,不知是他从小孩子的视角看物品的缘故,还是本身如此,这间屋子的东西,有些造型过于大了,单论他坐的这把椅子,椅面和地面的高度,将近一米了,不说小孩子,就连成年人,顺利坐上去也是比较费事的。
“你们发现没有,这间屋子不对劲啊。”吴期晃荡双腿,滴溜溜的眼睛四处寻找奇怪的物品。
陈槐顺着他的意思,果然发现了几处不寻常的地方,“这里,花盆上面的图案很怪异。还有贴墙摆放的床,这张床未免也太长太宽了吧,差不多占了整间屋子的三分之二。”他下巴微抬,指向两人身后的大床,吴期惊讶地喊道:“我去,确实啊。我刚才都没注意到。你呢,余哥?”
余千岁没有回他,不知何时他又被困意包裹,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吴期咂嘴道:“陈哥,你今晚和我们住一起,还是回你的房间?余哥这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我们这才进副本多大一会儿功夫啊,他这样子已经四五次了,说着话都能睡着,你说稀不稀奇。”
吴期的身形变得和小孩子一样,其他反倒没有任何变化,他已经检查过了,自己的系统能用,记忆也还在。对比余千岁时不时睡过去的麻烦,他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吴期自我安慰地想。
“那他这样,身体没事儿吧?”
吴期瞅了一眼余千岁,耸耸肩道:“除了能睡以外,其他没什么事儿。”
陈槐这才稍稍松心,既然店小二已经把他入住的房间登记在册,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陈槐准备回去,随即说道:“我回去睡。有情况你立马发消息通知我,这间客栈不太平,你们晚上多加小心。”
根据余千岁的分析来看这件事,现在每一个进入客栈的玩家,应该都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并且玩家会根据身份的设定被迫改变自身情况,至于怎样恢复,陈槐现在毫无头绪。这一晚上的事情接踵而至,一件一件地砸得他勉强才能消化。
静观其变,方是上策。
第二天一早,二楼的走廊在同一时间喧嚣四起,每间屋子的大门敞开,里面的住户全部走了出来,三三两两齐聚在走廊和楼梯的拐角处。
陈槐闻声即刻起身,打开门,走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奇怪的是这股味道在屋内却丝毫闻不到。昨晚陈槐已经对屋子的四周全部探查过,没有发现异样,就连门窗都是用常见的木头制作,毫无特殊之处。
门缝闭合不严,味道最是能够钻墙入缝,所以在屋内怎么会闻不到外面的气味呢,更何况距离还是如此近。
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妇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死人了,杀人啦!恒通客栈杀人了!”她脸上的害怕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叫声很快传到月如纱的耳朵里,她不慌不忙地从一楼上来,挥着绣花手绢,语气轻慢又透露几分不可违逆的强势:“都让开!哪个不长眼的短命鬼,死在老娘的客栈里。”
走廊的中间竖着一具男性尸体,尸体面容向下,后背裸露满是不规则的刀伤,藏蓝色的袍子已经被乱刀砍成碎片。
“杵在那儿干什么,帮帮忙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死在这里。”月如纱冲着离尸体最近的两名住客喊道,陈槐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一切,位于尸体左边的人是林冬圣,右边的那个人他没见过,也不是在源聚大厦门口见到的几人之一,是个十足的生面孔,估计是其他被卷入副本的玩家,或者是客栈里的Npc。
林冬圣满头钉子不怒自威,单是站在那里便叫人不敢直视,他单手用力,扣住尸体的肩膀,将尸体的正面翻转过来。
陈槐倒吸一口气,这人是昨天故意呛他们的纹身男,虽然他的五官已经被血液染得模糊不清,但是陈槐识人本事高超,一眼就凭尸体的嘴角,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月如纱声音尖锐嗓门高:“你们有谁认识此人?赶紧把他带走,别扰了其他客人的清净。”
此话一出,人群纷声响起,交头接耳对着尸体指指点点,但是没有一人向前认领尸体。陈槐观察昨日那七个人的面孔,他们的面部纹丝不动,一丁点儿的情绪变化都不曾有,仿佛躺在血泊中的就是不曾认识的陌生人。
吴期个头小,隐在人群里不易被发现,他绕了半圈来到陈槐跟前,拽动他的衣摆,嫌弃地吐槽:“看来这个纹身男的同伴,这是铁了心的要抛弃他啊。”
陈槐观察局势,低声道:“他们各有目的,自是不会在乎同伴安危,于这些人而言,同伴多一个少一个,都是无所谓的。”他示意吴期向尸体的右侧看,因尸体原本是趴着的动作,后背的血液本该四处流动,但是成型的血泊却不是这样的,血泊右边是大面积的空白,没有血渍流下的痕迹。
“那些人都盯着那里,等会儿尸体处理后,你去那边看看,注意别打草惊蛇,不经意走到那边。”吴期冲他比手势,“我懂,放心交给我。”
“嗯。余兄今早状况如何?”
“还睡着呢,本来听到外面有响动,他打算开门出来,结果这才两分钟,刚开一扇门,他就倒地睡了过去。我把他推到门后边了,这给我累得,浑身没劲儿了。”吴期撇嘴,低头看自己矮小的身体,不满道:“小孩子就是麻烦,身体没劲儿。”
陈槐心中思绪万千,余千岁这不定时倒地入睡的情况是眼下最为棘手的事,一定得想办法解决,不然太影响在副本里的进展了。
而眼下还有一个大麻烦,客栈发生命案,意味着有凶手混在人群中,凶手是谁还不得而知,在凶手没有被抓住前,客栈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纹身男。
“吴期,你查看走廊后,立刻回到房间,守着余兄哪也别去。”陈槐面色凝重地分析道:“纹身男很明显是他杀,目前凶手是谁,藏匿何处我们都不知道,而且他既然杀害的是玩家,想必最危险的,就是我们这些人了。”
“无论什么时候,一定不能松懈,需得多加小心。”
吴期双目如炬,坚定地点头,“陈哥你放心。”陈哥既然对他这般叮嘱,想来陈哥已经有了其他打算,现在他和余千岁,一个是小孩子,另一个是不定时的炸弹,随时会睡觉,这种情况下,还是守住营地,别让陈槐分心。
众人议论纷纷,却无人出来认领,月如纱拍拍手大声说道:“张萝卜,带几个人上来!”没一会儿,个头不高的店小二身后跟着两个魁梧大汉,月如纱玉指伸向尸体:“把他带下去,埋在后院。”
“是!”
大汉一前一后,架起尸体往楼下走,这下住客们不满意了,吵嚷声围着月如纱此起彼伏。正是现在,陈槐冲吴期使眼色,吴期趁着混乱急忙溜到刚才尸体摆放的位置,他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反正现在乱七八糟,没人会注意这里,就算有人注意,也不会把一个孩子放在心上。
小孩子的身份还是有点好处的嘛,吴期快速闪到血泊处,只见血泊右侧的空白地板上,隐隐约约浮动着异样纹饰,他立即从系统背包里翻出相机,咔咔咔快速拍了几张,随即向陈槐表示已经完事儿,陈槐放心地点点头,吴期则回到房间守着变动极大的余千岁。
走廊这头,众人因尸体埋在后院导致的不满怒意,争吵声几乎要掀翻天。
“直接扔乱葬岗得了,埋在后院做什么!”
“对啊,我一想到自己和尸体同处一个地方,我就浑身不自在。”
“掌柜的,你不把尸体挪走,我就不住了!”
不住的喊声引导出无数的赞同。
“我也不住了。”
“退钱!”
“赶紧退钱,我换家客栈。”
……
月如纱轻蔑地哼了一声,讥讽地说道:“退钱,做梦去吧你。”
“走是走不了了,诸位客官,安心地在我们恒通客栈住下去吧。”
“哈哈哈哈……”月如纱的笑声似是缠身的鬼魅,狂妄阴冷,令在场所有人止不住打冷颤,她从这些人身边擦肩而过,向一楼走去。
后知后觉从月如纱的笑声里醒悟的住客,一窝蜂追着她的身影下了楼。
“你什么意思!”
“我们想走,怎就走不了?你是想开黑店,拦我们不成!”
“退钱退房,我去别家住,不住你们客栈,死了人,腌臜。”
恒通客栈的大堂门口对着街道敞开着,外面的街景热闹繁华,不少来往的行人。晌午的阳光照在大堂地面,分明是和煦之意,却令人无端感到后背生寒。
许佳朗已经上楼整理好包裹,尽管月如纱执意不肯退他房费,他也要离开,一想到和尸体同处一地,便浑身不自在。
他怒气冲冲地背着包裹朝门口走去,只见他停在门槛后面,无论怎样用力向前迈步,自始至终都未曾有所改变。瞬间所有人表情异样地盯着月如纱,问她为何如此。
“我说了,你们走不了。”
许佳朗青筋暴起,转而冲向月如纱,一手握拳,一手攥住她的衣领,“你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月如纱两根手指并拢,贴着许佳朗的手腕:“客官,房费既已交付,为何不住够日子再走?你现在走,我不拦你,可是你出不去啊。”
月如纱嘲讽地笑道:“不是我有意拦下诸位,实在是户使他老人家不同意啊。还请诸位见谅,我恒通客栈的户使老爷,让我奉劝各位,多住些时日,最起码,住够所缴的房费呢。”
“大清早就为这件事吵吵到现在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月如纱扭动裙摆,婀娜的身姿移向后院,陈槐跟了上去。
方才的两个大汉现在离柴房不远,挖了一个深坑,大小刚好能够放下那具尸体。
月如纱把衣袖挽到上臂,对着两人指挥,直到尸体下葬,上面覆盖黄土,平整的地面如果无视掉翻土的痕迹,就会完全看不出来此地下面藏着一具尸体。不过看他们这般熟练的样子,估摸着做这种事情已经有几次了,不然怎会如此淡然。
陈槐低头在脚下这片土地上搜寻,看看有没有其他埋尸坑。月如纱指挥完工后,离陈槐两步远,好奇地问道:“陈大侠,您来这里做什么?”
“刚才一路随我进来,看他们挖坑埋人,我原以为您慈悲仗义,特地来帮我们善后的,没成想您倒是来瞧戏的。”
“怎么,这一出戏好看吗?杀人手法虽然比不上您的一剑封喉,但却是刀刀致命。”
月如纱这番话明显地意有所指,陈槐微微歪头,挑眉看她,“哦?看来掌柜的精通刀剑啊。”月如纱大方承认:“我一介女子走南闯北不想被欺负,自当凭武艺傍身,只是在您面前,远远卖弄不得。”
陈槐冷静地和她言语交锋:“可是我听掌柜的这意思,不像是在我面前自谦啊,反倒像另有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