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梯锈迹斑斑,每踩一步便发出“咯吱”的呻吟,让人忍不住担忧会不会惊扰了这栋楼的沉睡。
云欢扶着冰冷的栏杆,指尖划过斑驳的铁锈,恍惚间竟觉得这触感比幻境里的阳光还要真实。
“下面三层都是空的。”祁星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粉发在应急灯的绿光里泛着诡异的色泽,
“但第四层有东西。”
云欢顿住脚步。
白泽血脉的预警在此刻疯狂跳动,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她的太阳穴。
她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黑雾气息,甚至比在白家禁地时更淡,却更隐蔽,像毒蛇蜷在暗处,吐着分叉的信子。
“是幻境的核心?”她问。
祁星许回头,桃花眼在绿光中显得格外幽深:“或者说,是拴住我们的锁链。”
他抬手按住墙壁,指尖敲了敲一块松动的砖,“并且,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时间流速很不对劲。
从放学到现在,天暗得太快了。”
云欢恍然。
明明刚走出校门时还有夕阳,不过半小时,竟已暗得像深夜。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玄黑色的饕餮纹身烫得惊人,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饕餮的力量重新苏醒了。”
她低声道,“看上去,它似乎在找……同类?”
话音未落,下方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不是铁梯的声响,倒像是有人光着脚在走廊里缓慢地游荡。
脚步声中还带着黏腻的水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哼唱,听得人有些头皮发麻。
祁星许瞬间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进旁边的转角。
应急灯也恰好在此刻闪烁了两下,旋即熄灭。
黑暗中,那道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股捎带着几分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些许淡淡的香芋奶糖气息的气味让云欢眸光微沉。
那是阿漓身上的味道。
想到今天一天的相处,云欢心里不知到底应该是何滋味。
她对周边人的情绪感知能力极强,所以她能够清晰的分辨出阿漓为她挡花盆时的紧张是真,
递奶糖时的亲昵是真,连刚才在巷口那声委屈也是真。
可这真切偏偏裹在致命的幻境里,像裹着糖衣的毒药,甜得让人发慌。
而不远处,阿漓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脚步声停在了铁梯入口,黏腻的水声也戛然而止。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接着是她惯常的温柔语调,甚至比白天更软了几分。
“欢欢,我知道你在那里。”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就像寻常朋友在玩捉迷藏一般,亲昵而淡然。
云欢没有说话。
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祁星许那由于过度紧张而紧绷的手臂。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过来,成了这诡异寂静里唯一的支点。
“刚才的汽车好吓人对不对?”
阿漓的声音缓缓上浮,像顺着铁梯飘上来一般,“是我的错,当时欢欢吓坏了是不是?
不怕不怕,不会再有这些东西出现了,我会保护你。
我不会再让那群东西靠你太近了。
你看,我买了奶茶,是你喜欢的芋圆啵啵,我还专门为你加了双倍奶盖哦,是你喜欢的那一家店呢。”
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格外清晰,混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勾得人喉头发紧。
云欢闭了闭眼。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白疏寒总说她是“糖做的小孩”,
因为他说,她是只需要一点点甜点就能轻易骗走所有防备的小笨蛋。
但其实不是的……
她只喝能被她划分到自己人的手中递来的甜点。
“下来吧,欢欢。”
阿漓轻笑起来,那笑声在空荡的通道里打着旋,显得格外的可怖。
“这里只有我们哦。没有加课,没有车祸,只有奶茶和我。”
祁星许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掐了一下,并向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相信。
云欢没有出声。
饕餮纹身的灼痛在此刻猛的炸开,恍若一头饥饿的凶兽在她的血脉里横冲直撞。
没有得到回复的阿漓也不恼,只是脚步声不曾停止,并越来越近地向着云欢的方向走来。
“阿漓。”
听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许久许久,云欢才终于开口。
带着几分软糯的声音在黑暗的走廊里有些发飘,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下方的脚步声顿了一顿。
“我最怕别人对我好。”云欢的指尖攥紧了祁星许的袖口,“因为我总会当真。”
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能一直对我这般好的话……
如果,你到最后还是要对我进行屠杀的话……
不要对我好了,好不好?”
“我最受不了身边人的背叛。”
塑料袋落地的闷响传来,接着是液体泼洒在地的黏腻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