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寒没说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几乎快要凝固成冰,杯中威士忌的辛辣气息也在年轻家主的喉间不断翻涌,却始终暖不透他眼底深藏着的一抹沉郁。
景栀的问题像一根无形无色但却格外令人难受的细针,精准无误地刺入白疏寒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
他闭了闭眼,既未否认那潜藏在暗处的未知的危机,也未承认对方对于自己猜测的有关自身力量的损耗,
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层叠的楼宇。
“好吧,为难就算了,我也不是什么需要被满足好奇心的好奇宝宝。”
见白疏寒一言不发,景栀也不得不开口解围。
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她从来都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毕竟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莫里斯家族的大小姐只会看重自己的利益。
她轻轻摇晃着杯中的威士忌,宝石吊坠在灯光下划出幽色的弧光。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终究将话题转向了合作案的细节。
对她而言,白疏寒的家事不过是商界传闻里的谈资,远不及手中那份关于上古封印的调查报告来得重要。
白疏寒重新开口时,语气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仿佛方才那场关于“保护”的争执从未发生。
视角转换
黑色宾利平稳地驶入满是林荫的道路,树影在车窗之上斑驳成流动的墨画。
简寻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云欢蜷缩在白玉淮身边的侧影,
她将那漂亮的小脸埋在膝间,发尾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她的另半张脸,
只露出小巧的下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沉默。
“别担心,”
简寻放缓车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疏寒他……很强。”
这句话像是在安慰云欢,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见过白疏寒不自觉间释放的麒麟威压,也见过他在商界谈判时不动声色便让对手溃不成军的模样。
那家伙总是这样,明明拥有着血脉纯度高的离谱的麒麟之力,却总是偏要将锋芒藏在那温文尔雅的表象下。
八大家族的子弟们曾私下里估算过白疏寒的实力,结论却惊人地可怕。
因为按照他们的估计,若单论灵力雄浑与血脉天赋,恐怕整个圈子里所有嫡系子弟加起来,都未必能撼动白疏寒分毫。
他就像天生带着天命投胎的存在,从出生起便站在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全知全能到近乎诡异地步。
云欢没应声。
她缓缓抬起头,窗外的光线掠过少女微肿的眼尾,却被她迅速闭上的眼帘隔绝了去。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腕间的金铃铛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晃动,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恍若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
简家老宅的铁门在车轮碾过碎石的轻响中缓缓打开。
不同于白家老宅的肃穆大气,简家的庭院种满了成片的白色玫瑰,
甜腻的花香混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扑面而来。
车刚停稳,简寻尚未完全打开车门,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已大步流星地从门廊下走来。
那人正是目前的简家家主,也就是简寻的父亲简鸿安。
只见那一米九三左右的壮汉格外不拘一格地穿着一件宽松的亚麻衬衫,
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肌肉,与简寻身上那股温润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他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在看到云欢的瞬间猛地睁大,不等小姑娘反应,便已然弯腰将刚下车的她“捞”了起来。
是的,不是抱,而是像举着个心爱的玩具般,直接将她稳稳地架在了肩膀上。
“呀!”
云欢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简鸿安肩头的衣料。
离地一米九的高度让她有些晃神,却在触到对方坚实的臂膀时,莫名生出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她撇了撇嘴,动作格外熟稔地伸出指尖,轻轻揪了揪简鸿安那头微卷的短发,
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嗔怪。
“简叔叔,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没有任何人会在一米九的大块头的身上有任何伤春悲秋的心思。
他们只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从这大块头的身上掉下去。
简鸿安把人往臂弯里一搁,另一只手还装模作样地比了比云欢和自己体型的差距,大嗓门震得廊下风铃都微微作响。
“不是小孩子怎么了?
瞧瞧你这小身板,看上去和我这腕子一般粗!”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云欢膝盖,还故意逗闹似的把人颠了颠,
“当年抱你上秋千的时候也就差不多这分量,怎么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跟个糯米团子似的一点没长?”
又细细打量了打量云欢那张娇小又可人的小脸,
“看看又瘦了,再瘦下去我都要瞅不着你了,怎么?疏寒那小子没好好照顾你?
不过没关系。
你阿姨做饭老好吃了。
在简叔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保证还回去的时候,给白疏寒的小子看看什么叫做大胖娃娃。”
谁要做什么大胖娃娃?!
云欢向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但,由于被迫离开白家,离开白疏寒的不舍也不悦,竟也真的少见地消失了几分。
而那个看似并没有多少心眼的简家家主,也格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抹微妙的变化。
并同时松了一口气。
云欢从小和简寻一起长大,白简两家又一向关系格外密切。
简鸿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看着云欢长大的。
作为简家的家主,简鸿安自然不会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块头。
他只是看不惯云欢这般低落难过且不愿说话的模样,所以才特意像幼时逗弄小云欢一般将她高高的举过肩头。
而很显然,这种哄孩子的方式,哪怕云欢已然成年,却依然有效。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简鸿安,是真的将云欢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那种。
好吧,也不能算是孩子。
应该算是儿媳妇。
他自是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的。
“爸!”
简寻快步上前,哭笑不得地试图制止。
“快把欢欢放下来,你这像什么样子!”
简鸿安充耳不闻,恍若炫耀战利品一般地扛着云欢往屋里走。
直到一道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的声音从门廊传来。
“简鸿安,你别吓到欢欢!”
伴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一个恍若从画中走出来的江南水乡般温柔的女子,缓缓从花廊之中走来。
那女子身着一席月白色的真丝旗袍,衣摆处绣着朵半开的白玉兰花,如瀑布般顺滑的墨色长发被一支白玉兰簪轻巧的挽起。
萦绕着茶香与药草混合的恬淡气息,恍若春日清晨沾着露水的白梅,温柔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来人正是简寻的母亲,J市书香林家唯一的大小姐,林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