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春寒躬身行礼。
谢梧摆摆手示意他免礼,问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春寒道:“听说公子受伤了,过来看看。”看到谢梧这模样,他当然知道公子并没有受伤,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谢梧走到一边坐下,道:“陵光公子来了一趟京城,却不去参加科举,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春寒不赞同地道:“理由总是能找到的,公子何必拿自己的安危冒险?若实在不行……让夏蘼来也可以。”
“夏蘼听到这话,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谢梧失笑道:“夏蘼最好还是少接触沈缺,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露馅。”
夏蘼精通易容之术,几乎从没有出过纰漏。但有些人感官比常人敏锐,即便外表看不出破绽,他们依然会心生怀疑。
夏蘼的存在,是为了让楚兰歌这个身份变得更真实可靠,弥补一些她无法分身去处理的事情,同时也让楚兰歌和谢梧这两个身份区别开来。
但有些事情却是无法交给夏蘼应对的。
“白微清舍那边有什么消息了?”谢梧问道。
春寒点头道:“白微清舍里现在住了四位贵人,其中三位都没什么异常,穆国公府太夫人更是已经年近八旬,诚亲王妃去年就生了重病,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泰和公主倒是时常出入清微禅院,不过最近泰和公主并不住在那里。泰和公主最小的女儿嫁去了荥阳好些年了,听说去年终于有了身孕。泰和公主去年九月就去了荥阳,现在还没回来。”
“于少夫人呢?”
春寒道:“这位于少夫人最为神秘,她在白微清舍住了将近十年了。据说平日亲友故旧一概不见,每年只有于二公子祭日回府中祭奠亡夫,每月初二十六到清微禅院为亡夫祈福,其余的日子都只待在自己的小院里静修。就连其他几位贵人身边的人都没怎么见过这位于少夫人。”
“于少夫人的小院周围有人,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春寒道:“另外,锦衣卫也有人盯着那里,公子说不能引起锦衣卫的注意,属下便也没有再往里探查了。”
谢梧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对,查到真相次之,这不是我们的目的,若是引起锦衣卫的注意就麻烦了。花子巷那边如何了?”
春寒笑道:“近期花子巷各方势力都有些蛰伏之势,我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引人注意。不过六合会的人似乎对锦衣卫颇有怨言,私底下不止一个人骂沈缺呢。”
谢梧挑眉道:“六合会背后有韩昭撑腰并不怕沈缺,这段时间沈缺让六合会损失了不少,六合会的人怎么会不恨他?”其实沈缺已经手下留情了,但六合会的人显然并不会领这个情。
“冯玉庭的案子到哪儿了?”抛开了这些杂事,谢梧问起了正事。
她这次入京,一是为了救封六公子,二是为了冯玉庭,三是为了报当年的仇。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统称为杂事。
春寒正色道:“冯玉庭进了刑部监狱,会审只怕要等春闱过后,不过昨天司礼监已经有人去见过他了。”
谢梧有些意外,“刑部?没有关进诏狱?”
春寒道:“说是要三司会审,关在刑部监狱更方便一些。夏璟臣那边也没说什么,人就直接送去了刑部。”
谢梧偏着头思索了半晌,道:“既然是刑部倒是好办一些,想必该说的冯玉庭已经说了?”
春寒点头道:“冯玉庭让属下转告公子,多谢公子为他费心,他知道该怎么做,请公子放心。”
谢梧叹气道:“若真能放心才好,诏狱那边呢?封家大公子还没有消息,皇帝没着急?”
春寒道:“封大公子的通缉令已经传遍天下,京城里明面上虽然没有,但暗地里各处卫所衙门都已经对封大公子的画像铭记于心,只怕封大公子一在京城露面,就会立刻被当场扑杀。诏狱里……如今除了沈缺只有夏璟臣能见到封六公子。公子,您说封六公子会不会……”
也许那所谓的封六公子只是个诱捕封大公子的幌子,当初封家是被满门抄斩了的,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封六公子还没死?
谢梧沉默了半晌没有言语,这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但是封肃数十年如一日镇守北境,如今含冤而死,无论是为了她和封肃的交情,还是为了封肃的忠义,他们都不能置封六公子于不顾。
如果封大公子已经死了,封六公子就是封家唯一的血脉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梧才轻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诏狱里关的真的是封六公子,只要封大公子一日不现身,他应当不会有危险。不着急,还有时间。”
“如果最后实在无法,就只能强攻了。”谢梧沉声道。
春寒点头道:“属下明白,天工鬼手已经找到了,正在来京城的路上。”
两人说完了事,楚平也从地下暗室里出来了。
楚平朝谢梧点了下头,谢梧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把尸体送到西城去吧。检查仔细了,别留下什么破绽。”
楚平和春寒齐声称是,目送谢梧走了出去。
京城另一处清雅别致的宅邸中,十七八岁的少年手臂被纱布包裹着吊在胸前动弹不得。他面上有几分懊悔,更多地却是桀骜不驯和不服气。
“打就打了!他不该打吗?”少年怒道:“下次若是再见了,本公子直接送他归西!”
站在他对面的青年见他这模样只觉得焦头烂额,“十六爷您厉害了,还送他归西?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你要陪他一起归西吗?”
少年不耐烦地道:“不是说醒了吗?你还啰嗦什么?”
青年冷笑道:“我不啰嗦,你现在想想怎么跟家里交代吧。出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不拿到一甲就跳进永定河里喂鱼。现在呢?少爷您还进得了考场吗?”
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青年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罢了,横竖你才十七岁也不怕耽误三年。”青年原地转了两圈,道:“现在你听我的,马上将那个女人送走,明天我带你去周家赔个礼,这事儿就算罢了。”
“不行!”少年猛地站起身来,高声道。
“什么不行?”青年挑眉道。
“都不行!”少年道:“我说了,我跟晴雪是两情相悦的,我要带她回清河。至于周家那个……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少爷去道歉?”
“带她回清河?你脑子被门给夹了不成?!”青年几乎要破音,怒吼道:“你信不信你进不了门就会被打断双腿?!”
“那又怎样?”少年傲然道:“反正我非晴雪不可,崔家如果不肯接受她,大不了我……”
“你怎样?”少年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那声音不轻不重,无喜无怒,但少年听到耳里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厅中两人回过头,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一袭暗青长衫,头戴青玉冠,腰间悬着一块凤纹暖玉,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半点装饰。眉目清俊端方,眸中似乎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却有说不出的矜贵威仪。
少年瞬间没有了方才的气焰,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小、小、小叔叔……”